目送颜霁离开,应照打了一杯咖啡坐回沙发,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短号。
电话那头响起老吴的声音:“所长,她在等车。如同她进了纪氏,我要不要跟进去?”
“我是敲山震虎,不是让你做特工。”应照笑了笑,眼角显出一条若有若无的细纹,“只要颜霁把话传出去,肯定会有人来打招呼。你尽量隐蔽,戏做真一点。”
“明白。”
第34章
时过正午,烈日当空,颜霁瞄了一眼太阳,晃得眼前直冒金光。
颜霁沿路向前。
栖梧山派出所对面的两家早餐店还在营业,一家仍卖面条馄饨,一家改卖快餐,七八个不锈钢盘码在长桌上,里面盛放肉圆、鸡腿之类,上面盖着白色纱罩,苍蝇虫子之辈上下翻飞寻找机会。
她和晏灯第一次吃饭就在这里,当时逃出养羊场一夜暴雨,两人饥寒交迫也没注意环境这么差。
颜霁想起宛如艺术品的有堂酒店、想起晏灯拍的星熹酒店冷餐会,那些显赫尊贵的人,那些如雷贯耳的公司,通天的财力以及背后生杀予夺的权势。
她的生活,似乎在短短几天之间被撕裂成迥异的两半。
颜霁有些疑惑,循着笑声看过去。
快餐店前横七竖八停着几辆托货的小皮卡,皮肤黝黑的司机端着不锈钢餐盘,坐在地上靠着轮胎躲在阴影处,膝盖中间夹着手机。
手机音响里传来主播们的吆喝声,司机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夹起一块鸡脖子扔给旁边望眼欲穿的狗。
颜霁也笑了起来。
世事变幻,得失无常,这是命运的本质。就像老师说的,人能做的,无非心如寒铁。
“心如寒铁啊。”颜霁低声感慨。
彼时颜霁刚上高中,小姑娘的青春期叛逆有些与众不同,打心底瞧不上抽烟喝酒烫头,又困窘于生活生计,正为学画画的事情与母亲之气,便生出逃不开的青春疼痛。
于是年少的颜霁,难得的向张弓与倾诉:“老师,是人决定命运,还是命运决定人?我的同桌最近看了本,天天叫嚣我命由我不由天,似乎很有道理,可我只觉得好笑,很烦。”
写到这里,心中难免有些羞愧,但仍渴望仰慕的老师能给自己一个答案:“我很疑惑,人应该选择怎样的人生?是我走我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或者灰溜溜滚回来,还是随波逐流沿路前进浑浑噩噩或者稍有不顺全怪别人。”
这封回信,张弓与反反复复写了几稿。
犹豫再三,思索良久,最后寄给颜霁的只有寥寥数语——
【 颜霁:
昨得手书,甚欣甚慰。
你已懂思辨,然我亦未闻道。你正年轻,健康,聪明,不妨心如寒铁的去看,走得再远些。
近佳
张弓与 】
心如寒铁?
颜霁翻来覆去想了几天也没弄明白,又怕老师嫌弃自己蠢笨,便一直似懂非懂的揣在心里。
“果然是以前见识太少,经历太少。现在才终于明白一点老师的意思。”颜霁脚步轻快的走向路边的站台。
说是站台,其实不准确。这里没有站也没有台,只是绿化带草地被踩秃了一块,露出裸露的黄土。
颜霁站上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揣进口袋。
她开滴滴走的就是机场线,对机场大巴的时间非常了解。果然五分钟之后,一辆崭新的大巴车从远处驶来。
颜霁招招手,大巴停下,车门“哗啦”一声打开。
颜霁上车,司机瞥了她一眼,见是个生面孔提醒道:“十块钱,放盒子里。”
颜霁将两块钱硬币放进口袋,问司机:“师傅,能扫码吗?支付宝微信都行。”
司机师傅已经关门发动:“不行,钱我不能碰,你到后面找人换一下。”
“好的。”颜霁从信封里抽出一百块钱,扶着椅被想往后走。
“哎,你等等。”司机师傅叫住她,伸手一指,“你把加座放下来坐吧。”
颜霁哪好意思占便宜:“没事,我去后面……”
司机连连打断:“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上次问我那事什么样了?那个女的抓住没有?我立功了吗?”
颜霁听得一愣。
大巴司机压低声音:“我回家又想了想,觉得还有些线索可以向你们举报。我去年差点就评上优秀……”
司机瞥了一眼颜霁,见她面色沉静没说话,不由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怎么?老何跟你们说了?不是,我是怕他没跟你们反应情况,耽误破案。”
颜霁低头看见自己手上印着“公安局”字样的信封,开口解释:“师傅,你弄错了。”
大巴司机急了:“不可能啊,我还特意看了监控,没错呀。就是一个人,肯定不会错。”
颜霁哭笑不得,居然还特意看监控,这司机师傅看来挺想做侦探。
大巴司机见她笑,感觉自己送给监控室的那包烟遭到羞辱,加重语气说:“真的,就是你们拿给我看的那个照片上的女的。”他这句话差点绕到舌头,深怕颜霁没听清:“就是照片上那个戴眼镜女的。”
颜霁点点头,司机师傅一开口,她就知道说的是老师。毕竟当时刑警队怀疑老师涉及钱红案,又在她钱夹里找到机场大巴车票,肯定会找当天司机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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