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吉要了袋奶片,在爷爷审视的目光下拆开,讨好的递过一片。
爷爷瞥了一眼,圆圆的白色奶糖躺在严吉掌心,恍惚想起严吉小时候,第一次带她坐火车,也是买了袋奶片。小丫头抱着袋子,从车头分享到车尾,开心的不得了。
爷爷:“我不吃,你吃。”
严吉瞅了瞅爷爷,将奶片塞回袋子。
绿皮车摇摇晃晃,开开停停,颠簸了几个小时,终于听到熟悉的站台名。
“雨好大呀。”
“打车。”
爷孙俩最终坐了辆黑车,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严吉支支吾吾想出门,被爷爷严令制止。
“好吧。”严吉以退为进,“明天我想吃早茶,可不可以给我五块钱。”
爷爷回道:“我带你去吃蟹黄汤包。”
严吉一口回绝:“不要。”
爷爷从口袋里抽出十块钱:“不上学你花更厉害。”
严吉抓过钱塞进口袋:“不上学又不是不吃饭。爷爷你先洗澡,太晚了。”
轮到严吉洗澡,她已经困得眼睛睁不开,摔在浴缸里差点磕到脑袋。洗完澡反而精神了,穿着背心短裤在书桌前数钱。
“五毛、一块、一块五……”
“一块、两块、三块……”
“五块、十块、十五、二十……”
“一百、二百、三百……”
一叠叠绿的红的蓝的纸票,一摞摞铅的铜的银的银币,分别叠好点清。
严吉趴在桌上,抓抓半湿不干的头发,戳戳旁边的皮卡丘:“啊,早知道以前不乱用了。”
钱是年前开始攒的,包括压岁钱和新年封,加上这次去省会收到的红包。对初中生而言,算是一笔巨款,可要给灯灯家装热水器和淋浴肯定不够。
“唉。”
何况这原本是为晏灯攒的大学学费,电视上总有学习好交不起学费的小姐姐,只能打工然后被欺负,被各种人欺负,天天哭。
“唉。”
即将上初二的严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心里只有钱。
客厅里电话铃声响起——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爷爷披着衣服走出来,朝颜霁房间里看了一眼,睡着了?
拎起电话,话筒那头传来女孩气息急促的声音:“严吉?”
爷爷:“严吉睡了。”
晏灯急道:“爷爷,能不能,请严吉接电话……”
她话未说完,高大男人的身影巷子里走出,声音穿过雨幕:“晏灯?晏灯!快回来,你妈发病了!听见没有,快回来!”
晏灯悚然一惊:“爷爷,告诉严吉,我有事,一定。”
爷爷看看话筒,里面“嘟嘟嘟”的忙音,再抬头看看外面,乌漆嘛黑,只听见哗啦哗啦的下雨。他抖了抖肩,将衣服一拢走回房间。
过来几分钟,房门打开,穿戴整齐的爷爷走到门口,套上皮鞋,拿伞出门。
房间里的严吉,搂着蚕丝被,在胡思乱想的挣钱主意中呼呼睡着。
外面电闪雷鸣,急雨如刀。
严吉睡得像一只小猪,早晨六点准时起床,到院子里例行操练。爷爷带她跟带小萝卜兵一样,吃饱喝足穿,堂堂正正,健健康康。
打了两趟军体拳,严吉浑身热汗,抬起胳膊一抹,拿了奶片抓起钥匙往门外奔:“爷爷,我走了,中午不回来吃饭。”
自行车轱辘转呀转,铃声叮叮当,树上的蝉在躲太阳。
严吉骑进旧巷,停在晏灯家门口,看见门上落了锁,笑容僵在脸上。她脚踩在门槛上支着自行车,脸趴在门缝往里看,眼珠转动,左边瞧瞧,右边瞧瞧。
“灯灯?”
严吉小心翼翼的喊,声音全含在嘴里。
“干嘛不在家等我呀,真是的,我回去了。”
严吉脚一蹬,自行车滑出半米,紧挨着墙边,她翻身下车,自己跨坐在后座,脸朝着巷子口。
过了八点,太阳开始展示威力,阴冷破旧的石板巷子也逃不过炙烤。小孩子本来火气就大,严吉热的像条小狗,倚着青砖墙蔫了吧唧。
巷口小超市老板见她面熟,热情招呼:“小朋友来找同学玩啊。”
严吉拿起冰可乐又放下,拎了瓶软趴趴的纯净水,从兜里摸出一块钱。超市老板见状没了说话的兴致,拉开抽屉捏了黄澄澄的五毛钱,往玻璃柜上一压,发出响亮的声音。
严吉拿走硬币,一出门看见个颇为熟悉的背影推着自行车往巷子里走,她加快脚步跟了上前。
矮个儿班长这一年没怎么长个子,怀里抱着两本书,站在晏灯家门前,犹犹豫豫,磨磨唧唧,后知后觉发现锁了门,顿时松了口气,凑到门缝里往里面看。
“陆言!”严吉大喝一声,“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陆言惊得往后一退,让凹凸不平的青砖绊倒脚后跟,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严吉顿时没了战意:“切。”
她大步走过去,脸上颇为不屑:“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干什么?”
陆言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俩人一直不大对付,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总要杠上两句。这会在晏灯家门口,各自火气小了不少,互相瞪了一眼,皆没说话。
巷子里偶尔有人走动,就见两个学生一左一右,门神似的杵在在那儿。临近中午,下班的人多了起来,被盯久了,严吉和陆言都有些不好意思,前后脚走出巷子,躲进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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