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风尘仆仆,身材高大,骨架雄奇,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
“怎么那么喘?”少女笑笑。
“信不信,为了快些见到你,我可是跑了三天三夜呢!”那男人大笑。
少女好开心,从头到脚打量了这个站在大石头上的男人。
三年前在这条河边洗衣服时,认识了这个漂在河里、奄奄一息的男人。
说是浮尸也不为过吧。
有整整两年的时间,少女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这个迅速康复的男人踩着河水,用削扁的木头练刀。精力充沛,像猛虎出柙一样。
常常这男人可以毫不间断连砍一千刀,每一刀都震裂了空气。
有时候,这男人呆呆地拿着沉重的木刀,有点疑惑地看着眼前不存在的敌人,一恍神,就恍过了大半天。
不管是狂砍还是发呆,少女都自顾自洗她的衣服,不加理睬。
偶尔少女吹着笛子,男人就会盘坐在河石上,入定般静静听着。
少女总是有洗不完的衣服,有一双与她年轻的脸毫不相称的、粗糙的手。
后来也顺便帮这个男人洗。
大概看了这男人挥了两百万次的刀吧,这男人突然说他要走。
少女连问都没有问,带着笑容说:“那真是太好了呢。”
这句话让男人感动得无法言语,跪在地上,请求少女爱他。
此后,这男人不管到了哪里,打了多么惊天动地的架,男人都会喜孜孜地回到这条河,寻着笛声,找到正在河边洗衣的少女。
“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外面的世界不好玩了?”少女放下衣服。
“不,好玩!真的是很好玩啊!”那男人抽出挂在腰上的刀,大吼:“不管到了哪里,只要打败那里最强的男人,就会获得很了不起的东西呢!一点也不含糊,只要继续变强就不会有疑问了!”
在大吼大叫的时候,男人在河上的石头上跳来跳去,猛力砍着空气。
每一刀都因为太兴奋了,用力过度,显得大而无当。
每一刀都因为男人的心思全放在少女身上,充满了可笑的破绽。
少女笑着。不是像千金小姐一样捂着嘴笑,而是咧开嘴欢畅地笑。
她越笑,男人砍的刀就越笨拙,越像小丑跳舞。
那种为了取悦女人乱七八糟挥刀的模样,绝对不会是你想像中的那个人。
宫本武藏。
还不是宫本武藏的,宫本武藏。
【2.】
缱绻过后的夜里。
院子里吊着一壶刚刚温过的劣质清酒,那香味却美得很。
少女躺在武藏的胸口,听着武藏浑厚的心跳。
“阿通?”
“我还没睡。”
“这次我遇到一个和尚,他的棍子很厉害的。”武藏悠悠回忆:“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棍子也可以打穿树木,还能将石头击碎……差一点,我的心脏就停了。”
“幸好没有呢。”阿通笑笑。
只要武藏还在身边,就算他讲了再多惊险刺激的经历都无所谓。
因为他平平安安地躺在自己的耳朵下,比猫还乖。
然后,武藏竭尽所能,用最夸张的语气说了他与宝藏院胤舜的决斗。
宝藏院胤舜是一代枪神宝藏院胤荣的真传弟子,胤荣的枪法全都毫无保留传授给了胤舜。胤舜年纪不过二十五,是公认的武术天才,再平凡的招式到了他的棍上,威力就能强大好几倍。
像宝藏院这种习武的僧院,每天都有好几个大言不惭的武人登门挑战,武藏也是其中之一。想之当然,几乎都被拒绝。
求见未果,武藏干脆以粗鄙的方式一刀砍开了僧院厚实的大门,强要了一次与宝藏院胤舜生死对决的机会。
武藏用的是真刀,而宝藏院胤舜也在棍子上加了枪头。
虽然拼的是生死,却以两人都没有伤到对方性命的程度作结束。
“要不是我在对决到一半的时候就用肩膀的伤口,换来一刀砍掉他枪头的机会,等到他这一棍顶在我这里的时候,肯定不只是肋骨断掉而已。”武藏指着右边肋骨,圆形的红色焦印。
阿通睁大眼:“真的耶!”手指在上面刮着。
武藏有点得意,说:“那和尚不只棍子上的力量厉害,速度也是一流,在紧要关头被我连攻了快一百刀,竟然全部都挡了下来。”
“可是你不是用刀吗?”
“忘了说,他那根棍子不是平时练习用的木棍,而是精铁烧炼成的,很沉,没想到那和尚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竟然有那种神力。我们对了很多次,那股力量差点震掉了我的刀。”
“那你是怎赢的呢?”
“后来啊……”
武藏神秘兮兮地爬了起来,露出孩子气的表情。
阿通坐了起来,看着武藏大步走到勉强可称作院子的门前空地。
拔出大剌剌插在院子里、已出现好几处缺口的武士刀,随意吹掉上面的泥屑,武藏高高举起武士刀,对着一棵已有百年岁数的樱树。吐气,呼吸。
“很意外,在对付那光头和尚时,意外让我发现一个秘密,我想,以前也一定有人理解过……不,光用理解绝对无法到达这样的武技。”
距离樱树还有七步,武藏的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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