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来了兴致,想赏玩赏玩臣子们敬献的书画,乾隆念头一转,问吴书来:“太子去哪了?”
“太子爷在寝宫里批折子。”吴书来轻声回道。
永琏忙着,永琮也忙着,乾隆知道,永琮正和小伙伴们比拼射箭呢。他的心立马松弛了下来,沉寂了多年的念想蠢蠢欲动,乾隆沉声道:“拿朕的御赏印来……”
吴书来动了动唇,迟疑了一瞬,还是躬身去取印了。
自乾隆三年,年幼的太子殿下委婉提醒之后,乾隆就很少在名家书画上留下痕迹,譬如盖章,譬如赋诗。七阿哥启蒙的时候,乾隆亲自教导,他一时兴奋,按捺不住冲动,正要拿出印章呢,同样被永琮奶声奶气地教训了。
永琮说什么,乾隆就是什么,皇帝连忙“割地赔款”,保证再也不盖章了。
吴书来暗想,万岁爷这是趁两位祖宗不在,“顶风作案”啊。
正想着,小太监就急匆匆地进来向他禀报,“公公,七阿哥求见。”
吴书来手里拿着盒子,愣了一瞬,赶忙道:“求什么见!还不请进来?万岁爷吩咐过,七阿哥不需要通传的,你个小兔崽子都忘了?”
小太监诺诺应是,又急急忙忙地冲出去了。
吴书来一时间忘记了手中的盒子,笑眯眯地进了西暖阁。
“万岁爷,七阿哥来了……”
话音刚落,永琮迈着小短腿进来,左瞅瞅,右瞅瞅,软软地叫了声“皇阿玛”。
乾隆满是笑意,朝永琮招了招手,“哟,朕的巴图鲁来了。快过来,皇阿玛刚刚得了一副好画——”
说到“画”字,乾隆面色一僵,吴书来也是面色一僵,缓缓地看向手中的木盒。
永琮心道有情况,狐疑地打量了吴书来一眼,凑上前捧过盒子,打开一看:“……”
“皇阿玛,你又要盖章!”永琮控诉的小眼神飘去,大声指责道。
乾隆“呃”了一声,掩饰住不自在,“皇阿玛这是把玩,不是盖章。”
永琮才不管他的“狡辩”,催促吴书来把印章放回原处。吴书来偷偷看了乾隆一眼,乾隆瞪他,还不遵照七阿哥的指示?
吴书来苦哈哈地出去了,永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哼,还不是被小爷抓包了吧?
他爬到了乾隆的怀里,“皇阿玛,我是来给五哥求情哒。”
求情?
乾隆的笑一下子落了回去,眼神沉了沉,捏了捏他的脸,“永琪和你说了什么?”
永琮半分没说谎,老老实实道:“五哥说,不愿当履亲王的嗣孙。”
乾隆没有半分意外地笑了笑,“他打得什么主意,我能不知晓?”
又轻轻拍了拍永琮的屁股,冷哼一声,“他没来,你倒是来求情了。他许了你什么好处?圣谕不容更改……”
永琮摇了摇头,掰着手指道:“皇阿玛,您错了。五哥打的什么主意,您还真的不知晓。”
乾隆噎了一噎,被永琮吊起了实实在在的好奇心,“说。”
“五哥说,他不贪图郡王亲王的荣耀,把他出继给履亲王,不好,不好。”永琮认认真真地道,“出继宗室贝勒就尽够了,他的爵位,得自己挣回来!”
乾隆:“…………”
作者有话要说: 永琮:我阅读理解满分!
第76章 回京
乾隆愣了一瞬, 随即哈哈大笑,揉了揉永琮的脑袋:“你说的,倒也不错。”
他知道, 永琮是厌烦永琪的这一套说辞,不愿被他缠上罢了。
“只是朕已拟好了旨意, 就等回京颁布……”乾隆缓缓道,“不会更改,也不容更改。永琮,你五哥他还是没明白, 皇命难为……更何况,朕的用意,他也未完全参透。”
他把永琪出继给履亲王, 他的十二叔, 有好几层意思在里边。一是断绝了永琪的念头,防止他与太子相争,继续陷害兄弟;二是体恤,想要给十二叔一脉留下香火;三么,就要提到皇家与宗室的关系了。
康熙年间九龙夺嫡, 四爷千辛万苦登上皇位,奈何朝中反对者甚多, 跳得最欢的不仅仅有八爷和九爷,还有他的同母弟弟十四爷。
大权在握之后,四爷不顾兄弟之谊清算总账,圈禁的圈禁, 削爵的削爵,甚至三爷诚亲王、五爷恒亲王也被排斥在权力中心外,郁郁而终。
除了身患腿疾的七爷、明哲保身的十二爷和圣眷优渥的十三爷, 年长的哥哥们没有几个落到了好下场。什么“阿其那”,什么“塞思黑”,八爷九爷宗室除名……圣旨出来的时候,全天下都震动了。
年纪小的那几位,像十六、十七和二十一等皇阿哥,出生的时机好,被排斥在夺嫡的漩涡外头,故而得到了毫不吝啬的重用。
说一千道一万,因为四爷的手段酷烈,宗室与皇家的关系一度紧张;且八爷与宗室交好,他落得了那般的下场,有数不尽的黄带子和红带子叫屈。
虽说叫屈的最后都成了鹌鹑,皇帝与宗室的裂痕已经形成了,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雍正十三年,皇帝病重之时,召宝亲王弘历至榻前,殷殷叮嘱:“朕这一生,唯有你十三叔真心相待。他走之前,握住朕的手说‘四哥,十四弟被关了那么多年,也尽够了……兄弟之间,何苦如此?’……朕把后事交由你,能放的,都放出来吧;不能放的,也对他们好些……终归是你的亲叔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