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容安噎了一噎,先前还正经极了,怎么又喊起叔父了?
他头疼了起来,极力镇定下去,笑道:“七爷尽管放手去做,必要的时候,臣不是不可以做一个‘帮凶’。只是万岁爷那儿,劳烦七爷解释了……”
永琮眨眨眼,笑眯眯地道:“好说,好说。”
*
这几日,永琮仍旧与高明玩在一处。
永琮确定,高明对账簿一事,是不知情的。他与鄂聪交好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攀上福隆安,还有“七阿哥”,为高府寻求一分保障,也方便他自个抖威风。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吕先生呢?
永琮想到暗七的报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依然是湖边的凉亭里,两人相对而坐,高明一副激动的模样,压低声音:“表弟,吕先生传来了喜讯……这次的海运,大赚特赚……上回我分得了一千零二十五两,这回,怕是一万……也不止……”
永琮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惊喜的神色,不敢置信道:“这么多?!”
高明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来:“可不是么!我听到后,也和你一般惊吓……”
高明兀自在哪儿唱戏,永琮顺着他演,演得炉火纯青,把没见过大世面的总督府子弟演得淋漓尽致。
一问一答之间,永琮眼底浮现贪婪,小声问:“表哥,吕先生卖的什么货,能赚这么多?”
是个人,都能猜出鄂聪的意思,是想寻得一模一样的门路,通过鄂容安的关系,绕过吕先生赚钱呢!
高明笑容微微落了下来,心中骂了一句“贪得无厌的蠢货”,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了,并没有正面回答永琮的问题。
这样看来,高明不知道账簿,但明明白白地知晓,吕英卖的是福.寿.膏啊。
永琮笑得很是灿烂。
暗七来无影去无踪,业务能力极强,却花费了好些天才摸到吕先生囤货的库房。他藏得十分隐秘,周围也派人无缝看守,永琮以为里面是贪腐得来的赃银,谁知道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福.寿.膏!
福.寿.膏是鸦.片的别名。鸦.片的危害,无需多说,朝廷对此有着严格的管控,并不允许民间流通。
雍正年间,发布了最早的福.寿.膏禁令;乾隆年间,有太子这个穿越者在,皇帝下了旨意,严禁买卖福.寿.膏,私自交易,抵得上杀人的罪名。若有官员违令,摘掉乌纱帽,永不录用。
渐渐的,福.寿.膏销声匿迹。但福.寿.膏于治病一道也有帮助,若要治病,医者需向官署申请……总而言之,谁私下拥有福.寿.膏,就是犯罪。
海禁放宽,福.寿.膏却是严查的货物,运不进来,也运不出去。吕先生明明知道福.寿.膏是高压线,却半点不惧,囤积了一整个库房。
最重要的是,他的货,如何能躲开海关的查验?
永琮觉得自己小瞧了吕先生。
单单一个商人,能为高恒谋划税银,结交官员,销毁证据,还能买卖福.寿.膏这种东西……
他不是人才,谁是?
这等行事手段,意外的眼熟,与前几年的火器泄露之案分外相像。不过吕先生做的高明多了,让人抓不到一丝把柄。
若没有暗七这个作弊器在他身旁,若他不是假扮的“鄂聪”……
嘶,总督府就要被拉下水了啊。
沾染了大量的福.寿.膏,就算鄂大人有二嫂做后盾,也受不起皇阿玛的雷霆震怒。
况且,鄂聪收受贿赂是既定的事实——吕先生一定会把贪污的赃银交给他,当做“参股的红利”。
永琮一项一项地推敲过去,恍然发觉,如果鄂大人疼爱他这个侄儿,想保下他的命,同时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唯有与两淮盐政高恒同流合污,两江贪腐之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向朝廷交差,别提有多容易了。让鄂大人带一本假账簿,随意地找些替死鬼不就好了?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够毒辣,够完美,完美得令人遍体生寒。
不过,他来了,哪会让吕英得逞呢?
永琮勾起了狐狸般的狡黠笑容。
……
江宁府,茗香楼。
高明做东,邀请了吕先生与鄂聪赴宴,同时,准备交给鄂聪“买卖的红利”。
“说起来,草民与鄂聪少爷的缘分,很早就开始了。”吕先生坐在下首,微笑着吹捧鄂聪,不谄媚,不卑不亢,话语间,令人如沐春风,通体舒泰。
加上他文人一般端正的样貌,谁见了,都会觉得亲切自在。
永琮一愣,追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瞧着对他很有好感,很是信服的样子。
“少爷初来江宁之时,买过一盏煤油灯……”吕先生笑了笑,不急不缓地道,“此灯,是我从京城那儿运来的货物,交由了常三买卖……”
原来那个小贩,叫常三啊。
暗七对他说,藏匿福.寿.膏的仓库外头,有个面熟的人,是那天贩卖煤油灯的男子。
他让暗七继续盯着常三,报告了这几日的行踪,心下大致有了数。
永琮装作恍悟的模样,喜笑颜开,忙不迭地道:“那可真是不同寻常的缘分了!吕先生于我有着大恩,鄂聪感激涕零……”
吕先生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是草民应有之义!只盼少爷日后给草民行个方便,通融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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