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听闻声音就迎了出来,给太子请了安,见永琮发间湿漉漉的,还换了身衣服,心下大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七爷!您总算回来了!”
永琮觑了觑太子的神色,小声地应了,林宝急切地道:“热水都备好了。七爷,和珅少爷,十一侍卫,快去里间梳洗吧。”
太子捕捉到永琮的目光,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不想洗?”
永琮疯狂摇头,飞快地随着林宝走了。
太子随意地坐在了石凳之上,敲了敲石桌,片刻后轻笑一声,“他倒明白自己做错了事,鹌鹑似的缩着。”
大眼睛湿漉漉地瞅着自己,要是心软一些的,怒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钦小心地笑,为永琮求情:“太子爷,七爷也是事出有因……若是真的查到了账簿,那可真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您看?”
太子哼笑一声,“功是功,错是错。”
李钦不说话了,心中为永琮默哀,七爷,您要保护好自己的屁股啊。
永琮还在内间梳洗,暗五驾着另一辆马车停在了院子前。暗七四人脱下了潜水服,身上干干爽爽的,面上罕见地有些兴奋,合力把滴着水的大木箱搬了下来。
“给太子殿下请安。”暗七放下了箱子,神情肃然,有些心虚地行了个礼。
他们提着箱子上了岸之后,看见了暗五守在芦苇丛边,心下震惊,顿时明白,太子爷这是为了七阿哥,下江南了!
暗五寸步不离地跟着太子,就如他们寸步不离地跟着永琮一样。
太子挥挥手,“起。”
他没有说一句责怪的话。没有永琮的吩咐,暗七他们不会跟着冒险,太子很是清楚,要怪,就怪放飞自我的罪魁祸首。
他半蹲下来,打量上了锁的箱子,半晌笑了声,“防水,密封,他们打的真是好主意。”
暗七拱手,沉声道:“湖水大约两三丈深,藏匿了多箱金银。属下一一探查过后,唯有此物是上了锁的,比其余的木箱小了许多……属下猜测,这就是历年来,江宁府真正的账簿。”
说话间,暗五已经用利刃撬开了箱子,李钦睁大了眼,里头果然是一本又一本、叠积起来的账簿!
太子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心间有些激荡。
永琮这回,真的立下大功了。
这个年代的鬼神之说,绝大部分人是深信不疑的。若是太子亲自查案,也要花费许久的时间,才能把目标锁定在鬼湖里面——
幕后之人心思缜密,把赃银和账簿藏在鬼湖湖底,生生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自燃命案,加剧了恐怖的氛围,谁又能想到呢?
花娘与恩客的事迹是真,幕后之人恰恰生出了灵感,找到了绝佳的藏银地点。之后的游船没有一艘能够逃出生天,也是他们的手笔,以防有人发现湖底的秘密。
——永琮的画船同样出了事,逃不掉被火烧的命运,正是因为他们时时刻刻关注着鬼湖。谁去游船,只有一个死字!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一个。
何等的心狠手辣,何等的视人命为草芥!
换做别的官员,绝不会怀疑厉鬼作案之说,生怕自己沾染上霉运,更不会派人去水中捕捞了。
若是永琮没有“鄂聪”的身份,没有与高明夜游秦淮,没有询问鬼湖的来由,这桩贪腐之案就成了无头公案,他们不可能找得到证据所在。
贪官还能继续逍遥下去,账簿永不见天日。
诸多巧合,却又不是巧合。永琮像是得天之助一般,但没有他立的“人设”,没有他日日夜夜的殚精竭虑、忙碌奔波……好吧,不是忙碌奔波,而是吃喝玩乐——账簿哪能找到呢?
太子笑容深了一深,臭小子,不愧是孤的亲弟弟。
他随手翻开一份账簿,里头的每一份花销,每一笔进账,都详细至极地记录了下来。
“江苏巡抚,游击将军,两淮盐政……”太子收起了笑容,淡淡道,“截取税银不说,鸦.片,也敢伸手买卖……”
整个江宁的官场,怕是烂透了。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太子继续翻了翻,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冷笑一声,京城竟然也有牵扯。
这箱账簿一旦流露,怕是得掀起一阵大风暴!
思索间,永琮梳洗完毕,焕然一新地出了里间,扒住门框,探头探脑地往外望了望。
瞧见敞开的大箱子,还有太子手中的书籍,永琮眼睛一亮,按捺住兴奋,蹬蹬蹬地跑了过来,凑在太子跟前,急急地问了两遍:“是账簿吗?是账簿吗?”
太子抬眸,永琮的眼睛晶晶亮的,闪耀极了。
太子有些手痒,忍住戳他脸蛋了冲动,咳了一声,“没错,是你要找的账簿。”
永琮只觉心中大石头落了地,欢呼一声,恨不得绕着院子跑个几圈,抒发抒发一番激动的心情。但方才游了泳,没多少气力了……
遗憾之下,永琮一把搂住他哥的脖颈,蹦到了太子的膝盖上,喜笑颜开地喊:“哥,我破案啦——”
太子猝不及防,险些被撞出一口血来:“……”
他缓了缓,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是啊,你破案了。接下来,是不是该算总账了?”
永琮顿时屁股一凉,一股危机感席卷心头,脑海中警铃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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