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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琮偷偷地朝上方望去,他应该没说错吧?
乾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挥挥手,永琮幸运地逃过一劫。
他呼出一口气,退回到太子身后,珍惜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竖起耳朵听着朝会。
危机感萦绕心头,他不敢再睡,也不敢再拿点心吃了……
早朝持续了一个时辰,最后一项议题过后,吴书来宣布退朝。
待乾隆离开御座,永琮被和亲王还有哥哥们围了起来。和亲王拍了拍他的肩,哈哈一笑,“小七的见解对极了,大小和卓,就该狠狠的打!”
永璋和永瑢打趣了几句,打趣得永琮心虚起来,“哪有,哪有。”
太子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永琮愈发心虚了,挣脱了包围圈,牵上了太子的手,嘿嘿一笑,“二哥,咱们走。”
永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面容带笑,垂了垂眼,遮住一闪而过的讽刺。
天色大亮,大臣们三三两两地出了乾清门,永琮眼尖地看见了傅恒。傅恒与阿桂站在一处,笑着叫了声太子爷、贝勒爷,“……阿桂大人有要事请教靖贝勒。”
太子挑眉,摸了摸他的脑袋,“去吧。哥哥在叫轿辇上等你。”
永琮点点头。
阿桂笑呵呵地夸赞了永琮几句,言语之间十分真挚。永琮被夸得耳朵红了红,不好意思起来,傅恒笑吟吟的,小外甥这是害羞了。
“贝勒爷下江南查案之时,识不识得鄂聪此人?”阿桂切入了正题。
永琮:“…………”
永琮:“识、识得的。”
这不都是我吗?阿桂将军问这个干什么?
阿桂一喜,认识就好。
“听闻他是两江总督鄂大人的侄儿,失踪于鬼湖之上……臣与鄂大人熟识,故而有此一问,鄂聪做了什么,可否生还?”阿桂拱了拱手,压低了嗓音。
永琮恍然大悟,原来阿桂将军与鄂大人熟识啊。
鄂聪没有葬身鬼湖,而是好端端站在你的面前呢……
他摸摸鼻子,想起乾隆和皇后的耳提面命,心虚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鄂聪少爷游湖之时,被白莲教余孽害了……对外宣扬失踪而已。”
自己说着自己的“死讯”,有种诡异的羞耻之感,永琮眼神乱飞,很是不自在。
皇额娘拧着他的耳朵说,不可暴露鄂聪的真实身份,要不然,他一年都没有点心吃!
这怎么得了?
只能瞒着了。幸好他回京的时候叮嘱了鄂大人,其余知道他身份的,要么下了大狱,要么即将流放,这个马甲,暂时还是安全的!
傅恒不知晓永琮的“第二身份”,他看出了外甥的不自在,心念一动,这是怎么了?
鄂容安的远房侄儿……下回骑射课的时候,他得好好问上一问。
阿桂的察言观色没有傅恒那般细腻,而是粗犷多了。他得了准信,惋惜地摇摇头,叹了一声,再一拱手,朗声道:“多谢贝勒爷解惑。”
鄂聪确实死了,乖孙女要失望了……
*
因为震动朝野的两江贪腐之案,包括了贩卖禁品,此事牵扯到了许多闲散宗室与八旗子弟,甚至少许有实权的宗室老爷。
勾连海关,贩卖福.寿.膏,他们倒是没有这个胆子。但他们私底下流行抽大烟,不是普通的烟草,而是鸦.片混合而成的东西。
这种玩意,吸食多了便会上瘾,过了几个月,抽大烟便和喝水吃饭一样频繁了。朝廷的禁令一下,他们分外难受,幸而还有一些商人愿意售卖,他们就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管多高的价钱,一股脑地买了下来。
一些有门路的宗室,更是联系上吕英这条线,把禁品卖给熟人,赚的盆满钵满。
现在倒好,查案查出了满是证据的账簿,或许上头还有他们的名字!
听闻了朝廷的“严惩”之策,他们肝胆俱裂,声泪俱下地求情,却没有什么效用。
私购禁品严重的,好几个下了大狱,有实权的丢了官职,至于那些闲散宗室和招猫逗狗的八旗子弟,剔除抚恤金,罚俸五年,以儆效尤。
这还没完。
改革八旗的圣旨一下,他们就更为凄惨了。他们没能力,更吃不得苦,已经没了银两接济,现在又要让他们参军,或者自寻差事?
顿时哀鸿遍野。
有抱负,有理想,却因为祖上不得力,只能蹉跎过日子的八旗子弟全都振奋了,剩下那些怨气冲天的,都是一些软弱无能、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废物子弟。
提出改革之策的户部尚书兆惠被他们骂得一文不值,甚至,他们对太子的印象,也落到了低谷。
消息灵通的人说,这是太子授意兆惠提出的政策。没有太子的推动,满朝文武能赞成?万岁爷能赞成?他的班底有多强,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
还有人说,太子是坚定的改革派。改革改革,这是要断了他们的活路啊!
八旗是立国之本,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他也能改了去?
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骂道,瞧瞧大清变成了什么样子,竟开了海禁,引进洋人的玩意儿,还搞什么中西合璧,古不古,洋不洋,真是有辱斯文,有伤风化。
堂堂□□上国,还要弄什么海军……名震天下的射声营,全部装备的洋.枪,哪还有规矩在?礼仪之邦,泱泱大国,只知道武力平乱。要他们说,这都是野蛮人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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