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显得不伦不类的软榻和人,可却又给人一种压力,压得仵作气都不敢大声喘。
他是听陈县令提起过这位殷公子的,言语中对这位公子十分不屑。
说其只是因为出身,才入了五殿下的眼,才能捞到这样的美差。
可在仵作看来,这人虽然病着,可气势却一点也不弱。
哪怕他斜斜靠着,面容苍白,可目光……
却依旧凌厉。
使得他心中仅有的那丝因为萧樱是个女仵作的轻视之心也迅速退去。
仵作有些诚惶诚恐的给殷九明行礼。
殷九明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
一旁的风一平板的开口。
“不必多礼,你找萧姑娘要说什么,尽管开口。
我家公子的寝室还未收拾妥当,所以暂时在这里歇一歇。”
仵作连连点头。
心道别说在这里歇歇了,便是宿在这里,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啊。
他想说什么?
对啊,他想说什么来着……
“……
小的姓赵。
姑娘唤我老赵便可。
陈县令刚才派人给小的传话,说姑娘明天一早便打算去义庄。
小的来这里是想告诉姑娘,还是迟些再去吧。
小的先去收拾一番。
这个时候,义庄里实在,实在难以踏足。”
赵仵作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双眼睛似乎盯了他几眼。
他有些敏感的抬头,只看到那位殷公子侧头身子,正在闭目养神,不过周身的冷意似乎淡了几分。
风一也没有看他,手中拿着本册子在翻看。
萧樱则面露笑意。
看起来实在是个好脾气的姑娘。
刚才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难道是他多心了。
那方向……
殷公子显然不会理会他,至于风一……
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在意。
赵仵作这时候倒真的相信驿站只有这间小偏厅可以待客了。
毕竟这里几年来一直无人问津。
甚至附近胆大些的人,家中建房还要来这里拆几根木材回去。
明明该是给往来官员准备的驿站,竟然荒废至此。
赵仵作刚才踏进来时,都觉得一张脸发烫,实在是心虚愧疚啊。
“不妨事。
当仵作的,什么样的尸身没见过。”
萧樱好脾气的说道。
这个时节,再加上这里防腐的手段。
便是让赵仵作真的收拾一番,其实区别也不大。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早看早了吧。
“可是……
你虽是个仵作,可也是个姑娘啊。
小的家中也有个妹妹,和姑娘年纪相当。
我那妹妹便是见到只死老鼠都要大喊大叫的。
姑娘却……
小的实在心中难安。
小的这么说没有托大之意,只是想到家中妹子,这才急急赶来驿站。”
本就是他的职责,是他没本事。
累得萧樱相助。
这人确是一番善心。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赵仵作,萧樱便看出这人确实不坏。
是个好人。
说了奇怪,陈县令那么个曲意逢迎,一心攀高枝的,身边跟着的人竟然都挺诚恳。
这也算是一桩怪事了。
“我和赵家妹子不同。
我不怕那些的……”
“可是。”
赵仵作还是觉得萧樱应该迟些去义庄。
今日时候不早了,他便是胆子不小,此时也不敢独自前往了,只能明天早些动身。
所以他劝萧樱迟些再去。
不过显然萧樱这个仵作身份不是做假。
如果有假,一个姑娘,哪里敢去义庄那样的地方。
更何况去见那样一个几乎让人做噩梦的死者了。
“多谢赵大哥一番好意。
明天一早,我和赵大哥一起去义庄。”
一句赵大哥,让赵仵作越发的觉得萧樱是个好相处的姑娘。
至于陈县令满口恶语,实在是诋毁之言……
“也好。
姑娘既然胆大,那便一起。
不过只我们两个人还是少了些,是小的去衙门再唤向个兄弟?
还是姑娘多带两个护卫?”
“萧姑娘会带着护卫和赵仵作一同前往。”
明明在翻册子,可风一搭起话来一点也不尴尬。
至于殷九明……
一幅主人架式,更是光明正大的将两人对话听了个始末。
赵仵作也是个好脾气的,并不生气,反而还挺高兴不必自己去衙门唤人。
要知道衙门的人支使起来,尤其是去义庄,他不仅要陪上笑脸,怕是还要大大破费一番呢。
临走前,赵仵作千恩万谢。
风一绷着张面瘫脸送走了赵仵作。
没法子,再由着这仵作说下去,自家公子便要翻脸了……
若不是看他一番好心的份上,自家公子能由着他和萧姑娘东拉西扯。
屋中没了旁人,殷九明也不躺了,见他要起身,萧樱赶忙上前去扶。
然后被殷九明毫不犹豫的拉了小手。
拉小手便罢了,他还强行把她揽在身边,最终他坐在软榻上,她则束手束脚的坐在他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