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唯一的依仗便是他了。
可几年后,他离开京城前一晚。
他的母妃亲手替他盛了一碗汤水……
这些都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一辈子不打算宣诸于口的秘密,可是却最终说给了萧樱听。
“……
来到太平郡后不到半个月,我便发病了。
当时只当自己是染了风寒……
可一直不见起色,直到京城来人。
阿樱,我虽然姓凤,可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
出生在皇家又如何。
殷九明从没觉得自己幸运过,他这辈子唯一称得上幸运的,抑或庆幸的,便是去年那个冬夜,他抱起了她。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这真是个好问题,殷九明摇摇头。
自那之后,他和京城几乎断了联系,他不明白当母亲的怎么会害自己的儿子。
也不明白明明他离京前,母亲还抱着他哭的痛彻心肺,怎么能转眼间,便将下了毒的汤水送到他手上。
“……
如果没有解药,会如何?”
“想来,该是死不了的。”
只是死不了,至于身体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只能看下药之人心狠到什么程度吧。
所以,殷九明在此事上,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他压根没有去查原因,也从没积极的想过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
萧樱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能开口说些什么?
难道劝殷九明,他的母妃一定是迫不得已。
天下的母亲,多是宁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护孩子的。
会暗中加害自己的孩子?
甚至故意拖延送药的时间,让孩子发病,陷入此种痛苦境地的,萧樱还是第一次遇到?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告诉你这些,便是让你安心,你只管放心的去查案,我不会有事的。”
“若是万一……
万一一直没有解药,你这情况还能拖延几天?
五哥,你该去问个为什么的?”
“傻阿樱,有些事明知道结局如何,还有什么问的必要。
她一定会哭着摇头,却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自己的母妃,我知道她什么性子。
她再狠,我也是她唯一的子嗣。
她绝不会眼睁睁看我送命的。
只要我能熬过这阵子,一定能转危为安。”
事情的真相,让萧樱不管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好在殷九明也不需要萧樱安慰他。
只是突然间,这样的夜,这样的月色,这里的萧樱,让他有了倾吐的念头罢了。
于是他便说了。
曾经暗中发誓一辈子不会出口的秘密,全都一股脑的告诉了萧樱。
殷九明以为说完后,自己会后悔。
可是没有,不仅不后悔,他反而觉得一阵轻松。
有些秘密,自己背负实在太沉重了,多一个人和他一起承担,便不会那么辛苦了。
殷九明终究是精神不济,很快又昏沉沉的睡去。
萧樱轻手轻脚替殷九明拉好薄被,这才悄声离去。
今晚她听了太多的秘密,一时间觉得整个脑袋都是疼的。
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人说,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你的人便是母亲。
可到了殷九明这里,母亲反倒成了伤他最深的那个。
和这些比起来,人命案似乎都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翌日一早,萧樱早早起身,或者说,她昨夜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
想着和赵仵作约好早起去义庄,萧樱索性早早梳洗妥当。
丁香还在嘀咕时间太早。
萧樱大可再多睡一个时辰的……
萧樱脸上的倦色几乎掩饰不住。
丁香只当是因为舟车劳顿,萧樱没有睡好的缘故。
可是很快,风一便来了。
“风护卫,这么急匆匆的来找我家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风一昨晚坏了规矩,没能顶住萧樱的追问,把消息透露给了萧樱。
这一晚上风一提心吊胆啊,生怕自己从风一被撸到风十开外。
好在一夜安静。
想来萧樱十分讲义气,并没有供出他。
风一对萧樱简直是感激涕零……
只是此时,他却不是来谢萧樱的。
“公子……
唤萧姑娘呢。”
风一顿了顿,最终说道。
萧樱的心不由得一紧,已经站起身来。
“昨夜入住的匆忙,衣裳收的有些乱,丁香,你留下把行装再整理一遍。”
丁香虽然觉得行礼不必再整理,不过还是乖乖点了头。
入王府几年,她学会了一件最最紧要的事,那便是,听主子的话。
不管主子如何吩咐的,遵从便是。
“是,小姐早去早回。”
出了院门,风一才吐露实情。
“公子……
不太好。”
什么叫不太好?
萧樱发现自己如今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明明火急火撩的,可是不管是步子还是开口询问的话,都很平静。
也许昨晚太过震惊,此时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心平气和的应对了吧。
殷九明昨晚虽然没说,可是萧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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