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
凤戈和云公子沉默以对。
“小五,其实那条路并不好走……”
凤戈明白他说的是哪条路,他沉默着,并不否认。
“我其实不建议你去走那条路。
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
以后不管谁当了新君我都有法子保全你。
便是我护不住你,还有长宁……
看在长宁的面子上,只要你没有野心,谁也不会为难你。”
到时候,兴许他能带着长宁回太平郡。
这些凤戈何尝没有想过。
可是,他从小到大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便是因为这个念想不管遇到什么。
被冤枉也好,被亲人背叛也罢,他都没有随波逐流。
他想有一天,所有人都要仰他鼻息而活。
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自在,真正的不惧一切。
在他那样的环境中长大,阿樱说过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心理问题,虽然凤戈不大明白心理问题算不算是病?
可不能否认萧樱说的很有道理。
他总感觉自己朝不保夕。
总觉得暗处有无数人在窥探着……
在认识萧樱前,他甚至很难深眠。
和萧樱睡在一起虽然好了些,可隔三差五也会被噩梦侵扰。
他想杜绝这种噩梦,再不想让自己处于朝不保夕中。
尤其现在有了萧樱。
没有足够的权势,他要如何保护他的小姑娘。
他的阿樱那么好,引得旁人觊觎。
他如果任人鱼肉,他的小姑娘怎么办?
“……
你如今掌管刑部,宗人府那几个老家伙对你比对我父皇还恭敬。
看起来活的十分体面,可你告诉我……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会不会总做噩梦,总能梦到自己置身烈焰之中。
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似乎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死路。
贵为皇子,有自己的封地。
听起来似乎不错。
可真的便能保证新帝不会斩草除根吗?
我们凤家……
可从没有那种温情脉脉的兄弟情。”
凤戈语调并不激烈,可就是因为这样几乎称得上平板直述的语气,反倒让云公子无法再开口。
这种感觉,他怎么会没有?
可以说前二十年,他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
生怕哪天睡下去便再也无法醒来。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和凤戈才能成为忘年交吧。
“便是我开口,宗人府那些老家伙恐怕也不会松口。
你知道的……
有些东西,明知道已经腐朽了,哪怕烂得见了骨头,他们也要抱去坟墓。”
凤戈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那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一旦你够强大了,那些老顽固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凤戈大刺刺的说道,云公子捂着胸膛,觉得自己心脏都快停摆了。
这小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也说的出口。
可是……
听着好痛快。
他就喜欢凤戈这个调调,这种蔑视天下唯我独尊的调调。
当初救下他,也是因为小小一个孩子,站在惊马间处变不惊,那双眼睛……
那双看向四下的眼睛,泛着冷冷的光亮。
他突然便想到了自己,孤独的,孤僻的自己。
于是顺手把凤戈带回了家。
那之后,这孩子虽然依旧冰冰冷冷的,便偶尔会来找他。
渐渐的,也便熟悉了。
五个皇子,要让云公子选一个,他自然会选凤戈。
可是……
凤戈并不是最有竞争力的那个皇子也是事实。
在云公子看来,其实这个皇位无甚兴趣,他若喜欢,也许若干年前便会抢来自己坐了。
可坐在皇位上又能如何。
百姓们过的好了,证明你有治理天下之能。
可百姓们会说这是身为皇帝应该做的。
百姓们过的不好,你就是个昏君了,青史留骂名的昏君。
当皇帝便真的自在了吗?
被宗族那些老东西明里暗里的约束着,朝廷们堂而皇之的敷衍着。
连后宫那些妃子们,一各个也是戏精俯身,什么情啊爱啊的……
到头来不过是替自己筹备后路,替家族谋得好处。
可凤戈有一点却没有说错。
他们这种人……
他和凤戈这种人,自幼便活在算计排挤中。
对人很难有信任之感,他最初也不信任凤戈,凤戈也不会信任他,他们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做到彼此相信,相信对方不会害自己。
如果登上高位,登上那至高无上之位。
摒弃宗族的束缚,能真正管束朝臣,也许真会如凤戈所说,到了那时,他们便能睡个安稳觉了。
“……
先成亲。”
云公子最后说道。
“那是自然。
等萧二皇子到了,我立时登门求亲。”
“其实萧家比起凤家,真的好多了。
虽然都说萧氏王朝粗俗,难登大雅之堂,可他们活的可比我们自在多了。”
“在萧家人眼中,我们这些人恐怕都是些吹毛求疵的,每日蝇营狗苟的就为了讨口饭吃,才是真的难登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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