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她越发觉得自己错了。
她后悔了,虽然每年都会去别庄看望长子,可她越看那张和次子一样的脸,越发心里发紧。
很多次,她想甩掉他。
可是他用那双剔透的,漂亮的眸子望向她,眼中满是欣喜,她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以至如今“你这说的什么话?”
秦夫人声音开始发抖,虽然佯装坚强,可这些人秦家上下的指责和冷眼已经把年轻时的那份勇气彻底消磨了。
她就像藏在阴沟里的老鼠,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又招惹上那些人,被那些人用异样的眼光扫视,那种感觉只要想想,秦夫人便会全身发抖。
秦征笑笑。
“我当了二十几年母亲的儿子,昨到我被推上囚车,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请问母亲,儿子到底是谁?”
需要他时,他是秦祯,不需要他时,他是秦家见不得光的恐怕连下人都不如,下人还能在秦家出入自由,而他,只能呆在方寸的小院中。
大门上了锁链。
小厮从门上一个巴掌大的小窗递进饭菜。
那时他想的是,母亲不容易,能保下他,好歹让他有口饭吃,已经是好的了,他不该奢求其它。
他忘了,他也是人。
和秦祯身体里流着一样血的人。
秦祯在外面坏事做尽,最终隐瞒不下去了。
狼狈的回到秦家,秦家上下非但不指责他,反而将他推出。
他们以为只要他替秦祯死,这事情便算过去了。
他死了,秦祯藏上一阵子再出来,依旧去做那为了银子丧尽天良的买卖。
他真傻,竟然还觉得自己的牺牲很伟大,至少保全了他的母亲。
却原来,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一场想当然,一场自以为是。
秦祯犯的错,凭什么要他来顶罪?
秦家上下拿着秦祯赚的黑心钱好吃好喝,享受着富贵带来的美妙滋味,而他在秦家,三餐寡淡,甚至偶尔挨饿,他以为能得到这些已经是秦夫人尽了最大努力,可直到听到秦家那场别开生面的推诿大会他才知道。
秦家的狗都比他吃的好。
那他凭什么要替秦家去死?
他不欠秦家什么,生而为秦家人,非他所愿。
如果可以选,他宁愿生在贫苦之家,粗茶淡饭,父母真心关爱他。
他也会孝敬他们,为他们奔波。
可是老天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他所有的亏欠,已经尽数化为灰飞。
从今以后,他是秦征,只为自己而活的秦征。
秦夫人怔了怔,名字?
“母亲一直唤你大郎。”
没有名字,她只是按着习惯称呼他一声大郎。
秦夫人也压根没想过给儿子起个正经的名字,一个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要名字有何用?
既然用不到,她也便没费心思去想。
反正他们见面时也没有外人,只要开口,便是和彼此说话。
秦征面上神情淡淡的,可眼底却满是苍凉。
大郎,十个男孩有九个被母亲唤大郎。
秦夫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
“母亲不敢给你起名字,怕传出去,受累的终究还是大郎你啊。”
借口找的很虚伪,不过对于秦夫人来说,这已经算是她难得的急智了。
秦征并不打算扯破这层本已经千疮百孔的薄纱。
“我们母子见一面不容易,有什么话母亲直说吧。
时间不多了。”
“大郎,母亲对不起你。”
秦夫人说完,嘤嘤的哭了起来,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以前每次用,结果都十分喜人。
只要她一落泪,长子对她所求无有不应。
可是今天秦夫人哭了半晌,依旧不闻劝慰声,不由得渐渐止住了抽搐。
她抬眼虚虚打量长子,只见长子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秦夫人心中一紧,赶忙用袖子拭净了泪,佯装自己是个坚强的母亲。
一次哭,儿子没反应,第二次落泪,他依旧冷漠。
秦夫人心中突然升起不祥之感。
“大郎,母亲知道对你来说,委实太过强人所难了。
可秦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全靠你二次养活着。
若是秦家失了他,等于没了生路。
对于母亲来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舍了哪个我都心如刀绞。
可是母亲不能太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这些年秦家待我不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家出事。
秦家若是出了事,我也没有活路了。”
秦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偷瞥秦征。
发现长子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之色。
秦夫人心里有些没底了。
难道,他不在意她这个母亲了。
明明他满心装的都只有她这个母亲一人啊。
他曾说过,只要她好,他便是舍命也心甘情愿。
他也确实顶替了秦祯,主动上了囚车。
秦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把话已经说的这样明白了。
可是对方只是沉默。
最终,秦夫人咬牙开了口。
“大郎,救救我弟弟吧。”
“怎么救?”
“你们是双生子,你比他大,理应照顾他。
这些年他代你尽孝,代你照顾着整个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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