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听得她的声音吃了一惊,转过来诧异地看着她:“阿香,你怎么在这里?”
孙尚香抱住他,只是哭个不停:“二哥……”孙权用力回抱住她:“阿香别哭,还有二哥在。”
安抚好孙尚香后,孙权便升堂处理此事。
真凶已然伏法,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并不是不清楚,不过是做个样子,要所有人知道:扳倒孙家,是不可能的事。
“孙高、傅婴此次丹心护主,可嘉可奖,擢为牙门,赏金十两,除此之外,你们家眷也都要封赏。”
“谢主公厚赏,我二人必定肝脑涂地,永固江东!”
孙尚香脸上带着泪痕,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杂耍依旧热闹着。
什么通敌刘馥、丹阳易主,都与他们无关似的。他们只是小人物,不懂上层政治,只知道好好活着。
“阿香?”
孙尚香抹干眼泪,寻声望去,是一身戎装的凌统。
“好久不见了。”他瓮声瓮气道,凌统见她心情不好,拉着她寻了个摊贩处坐下,要了两份糖水。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同时开口,孙尚香倒是破涕为笑。
“你先说吧。”凌统笑道。
“我……”孙尚香不知道如何坦白身份,但是并不愿意与凌统说谎,“我三哥被人杀了。”
凌统点点头,“我是追随主公而来,处理丹阳太守一事。”
孙尚香咬唇道,“那就是我三哥。”
凌统喝水的动作顿住,一阵咳嗽,他震惊道:“郡主……”
孙尚香垂首,沉默地喝水。
凌统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尴尬着。孙尚香放下勺子,“你……不会生气吧?”
凌统怔住,“什么生气?”
孙尚香小声道:“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凌统恢复了那种属于世家子弟的礼貌气度,“自然不会,与郡主结交,是统的福分。”
孙尚香道,“你别这么说,吴县谁不觉得与我结交是祸事,那些小姐——”言及此,孙尚香又想起当日孙翊的殷殷叮嘱,一时之间眼泪婆娑,说不下去。
凌统见她难过,一时也不说话,两人沉默着。
“出去走走吧?”凌统提议道,孙尚香点点头,跟着他走了。
凌统跟在她身后,隔着半尺的距离。孙尚香停下来,凌统也停下来,她转过身看着她:“你就不能走在我旁边吗?”
凌统揖礼道:“末将不敢逾矩。”孙尚香走向他,轻声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彼时失礼之处,还望郡主多多包涵。”凌统俯身俯得更低了。孙尚香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凌统,你别这样,你别像其他人一样!”
凌统听得是哭腔,连忙抬头看着她。少女双眼红肿,楚楚可怜。凌统知道她一向好强,几次见面下来也感觉她是坚强之人,如今哭得这样惨,心里陡生怜惜。
“阿香……你别哭了。”
孙尚香这才收住眼泪,与他并肩而立,“以后都要站在我旁边,知道吗?”
凌统哭笑不得,“好。”
“对了,这次讨伐成功了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凌统黯然,“已经兵临沙羡城下了,还是败了,而且……”他表情突然变得极为痛苦,“我父亲被甘宁杀了。”
孙尚香一声惊呼,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小心地扯扯凌统的衣袖,“你……”
她想问,你还好吗。但是她并非不懂失去至亲之痛,这句话,太苍白了些。孙尚香不作多想,放下捂嘴的手,绕到凌统前方,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一下他。
很快,很轻的拥抱。
孙尚香声音闷闷的,“之前大哥去世,我很伤心。后来公瑾大哥抱了我一下。他说如果很伤心很伤心的话,就抱一抱,伤心的人就会从拥抱里得到力量,得到温暖。”她做出安慰状,“我也抱抱你,希望你也可以得到我的力量。”
凌统的内心突然变得很柔软,像一片沼泽,越陷越深。他有些说不出话,喉结上下涌动,孙尚香转过身,“你哭吧,刚刚我哭过,觉得这也是一种发泄的法子。哭完了,我再转过来。”
凌统悲恸的哭声从她背后传来,这是没有压抑的、彻底放开的哭声。孙尚香听着,自己也泪水涟涟,她绞着手,手指指节苍白,克制着,压抑着。
孙家儿女,只流血,不流泪,别叫人轻贱了去。
孙权推开乔陌房间的门时,后者刚刚好在宽衣上药。乔陌还以为是云素来看她了,也不忌讳,一面转过身一面说道:“云素,你来的正好——”
四目相对,两人颇有些尴尬。
乔陌尴尬地拢起衣服,轻咳一声,“原来……是主公。”
孙权很快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你倒好,又受伤了,连带着前日的旧伤也迸发了。”
乔陌看向左肩,伤口正汩汩流血,一时尴尬:“属下学艺不精……”见孙权步步靠近,她茫然道:“主公?”
孙权拿起药瓶,简单解释道:“给你上药。”
乔陌连忙拒绝:“不不不……不必劳动主公。”
“云素现下忙着呢,你是要叫徐夫人亲自给你上药?”孙权淡淡道。乔陌转过去,无奈褪去左肩的衣服,“那就有劳主公了。”
孙权细心地涂抹着,仅仅是露出一角,他也看到了乔陌背上的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