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木板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所以沈宴秋不是故意却也不费心力地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声——她大姐正在里面。
沈群将誊好的帖子递给女儿:“你明日去趟薄府,把这份请帖送到首辅大人手上。”
沈南卿垂着视线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梢,知道一定是母亲和奶奶在父亲面前说了什么,才让父亲也误会她和首辅大人有什么特殊关系,心知推却不了,接下后还是道:“女儿不确定能否请得动薄大人。”
沈群叹了口气:“你只需把请柬递了,届时来不来便看他吧。”
沈家这辈在他手上是彻底不行了,所以他想着尽可能给儿子未来的仕途铺好路。眼看今年就要参加乡试,所以打算借生辰宴的机会大办一场,能让儿子提早接触和认识些官场上的人物,将来借着这点薄面,道路也能走得舒坦点。
单凭他手上的关系,能请来的官员朋友实在太有限了,但若能把朝堂上现今举足轻重的首辅请来,想必光景就会大不一样,不过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纵然这几日早朝后经常会有同僚冲他道恭喜,但他心知薄家寡情,双十不到便位居首辅高位的薄易更是难以猜透心思,寻芳宴里传出的风声说明不了什么。
沈南卿颔首稳声道:“女儿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女儿就先退下了。”
沈群摆摆手,坐回书桌后的圆木雕椅上:“去吧。”
沈南卿拿着帖子推门而出,刚好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妹妹,只见她一头长发高高束着,一袭男装仍掩不住身上的芳华,许是等了些时间,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花丛里的两只蜜蜂发呆,天边的晚霞在她身上笼下了一层淡雅的烟粉色光晕,静谧而美好。
对方听到开门的声音也侧眸朝自己望来,两人平静地相□□头示意了一下,便不再言语,交错而过。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姐妹,却连一次安静坐下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过,恐怕告诉别人她们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也不会有人相信……
沈宴秋淡淡然地进了书房,对上书桌后的威严中年男子,没什么表情地鞠了鞠躬:“父亲,听丁管家说您找我。”
举止上说不出什么毛病,但相处模式可以用疏离来形容。
沈群将二女儿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不满地敛敛眉:“你这是一身什么打扮,半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沈宴秋并不放在心上,无关痛痒道:“您找我来就是说这个的吗?”
沈群张了张嘴,喉间有些哽,但很快就恢复回那副厉色:“怎么,我现在说你两句就那么不耐烦了么。”
沈宴秋敛眸:“女儿不敢。”但那懒厌的神情分明就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无所谓感。
沈群抿抿唇,道:“听门口的侍卫说,你最近半个月都早出晚归。”
沈宴秋事先就考虑过了这个问题,“大姐每天也从早到晚呆在锦绣山庄,虽然不奢望父亲能对我有所偏袒,但也请您在这些方面做得公平些。”
她顿了顿,像是格外周到的考虑到对方所担心的,贴心道:“您放心,我在外从未自称沈家人过,您不必担心我会辱了您的颜面。”
沈群被她接连平静的两句话堵下来,一时没了言语,靠在椅背上显得格外苍老,许久才道:“知道了,但你也别呆在外面太晚,一个女儿家多少会有些危险。”
沈宴秋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一阵陌生,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差错,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探究。
过了会儿,沈群方想起自己这趟的意图:“五日后是南飞的生辰,他从小就和你关系好。你那天就别出去了,一家人一起给他过个生日。”
沈宴秋眯了眯眼,对这慈父的形象一下子有些消化不过来。南飞的生日她自然还记得,但先前这种全家的晚膳都不曾让她参与过,今年怎么就变得这么好说话起来。
不过沈群并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一边翻开桌上的刑部案文,一边道:“行了,你下去吧,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沈宴秋回到自己的院落时,还是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她爹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她回来了,既没有追问她每日在外面做的是什么,也没有强制要求她不准再出门。如果真要说给她下了个什么命令的话,那也只是出席弟弟的生辰宴而已,怎么想都跟往日的画风很不一致。
……
但是到了五日后,沈宴秋就觉得自己一切都明白过来。
原以为生辰宴跟往年一样,就是一家人坐一块儿吃顿饭,只是今年多她一个而已。
等她傍晚来到主院落后,才发现此次生辰宴操办的非常盛大。
光院子里就摆了十来张桌子,还不包括主厅里专门招待贵客的三张大圆桌。一下子想起之前听到父亲和大姐对话所说的请帖,那时还不知道指的是什么帖子,现下瞬间了悟过来。
她出席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场上已经到了不少客人,有大半是南飞学堂里的伙伴,以及双方家庭往来较好的孩子父母。一些官员打扮的人进府后,前脚刚将礼盒在院子空地放下,后脚就被府里下人点头哈腰地请到主厅。如此想来,院子里落座的想必都是些政党以外的人士,因为那些足够尊贵的都被请到里头去了。
沈宴秋慢悠悠地环视一圈,院侧的礼物已经堆垒成一座小山,瞩目不已。她想了想,也把自己准备的小礼盒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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