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来几十个穿制服的“特勤”,刚才闹得最凶的几个债权人老实了,不再大声嚷嚷,更不敢再推搡,而是围着韩朝阳七嘴八舌的诉苦。
“姜老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周森不光欠你姜老板的装修款,也欠房租、欠工人工资和供应商的货款!你把值钱的东西拉走,别人怎么办,别人的经济损失怎么挽回?”
援兵到了,韩朝阳有了底气,回头看看几个对刚才这番话深以为然,正连连点头的债权人和饭店厨师,不缓不慢地说:“谁也不想遇到这样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要想办法解决,但不管想什么办法,首先要以不违反法律法规为前提。”
“韩警官,这话我不同意,我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怎么就违法了?”
“李女士,刚才我跟姜老板说得很清楚,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你,你把饭店里值钱的东西卖了挽回经济损失,别人怎么办,法院在破产清算时还要通盘考虑呢。”
“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眼前的这点损失,如果这件事拖着不解决,我的房子租不出去,我要损失多少租金?”女房东很焦急,回头看看她丈夫,又急切地说:“实不相瞒,这三层商铺是贷款买的,就指着租金还银行贷款呢,他们拖得起,我拖不起!”
情绪激动,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是以前干嘛去了?
地段这么好的三层商铺,至少也要先收半年租金,许多像她这样的业主不光先收半年乃至一年的租金,甚至还要收一点押金。
你们倒好,担心租不出去,居然按月收,并且被拖欠之后还不采取必要的追讨措施。
装修公司和给饭店送菜送酒水的供应商也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多好,非得让姓周的欠,现在姓周的跑路了才知道后悔。
韩朝阳暗想生意再难做也不能这么做,考虑到这么多人全聚集在外面影响不好,正准备让女房东打开刚上的链子锁让众人先进大厅,新园街道和新民社区居委会的人到了,新园街派出所不光也来了人,来得还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师兄俞镇川。
中山路综合接警平台只负责临时处置,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们了。
韩朝阳跟俞镇川打了个招呼,给两位一看就是领导的街道干部简单介绍了下情况,就让吴俊峰等几个队员协助新园街道的人维持现场秩序,让许宏亮和李晓蕾带其他人先回去。
对于理大的援兵要以礼相待,韩朝阳热情邀请章金海上警车,打算先把他送到理大然后再回警务室。
“现在的老板都怎么了,”章金海系上安全带,看着后视镜感叹道:“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我们学校西门的理发店,装修挺漂亮,刚开始生意挺好,还办会员卡,让顾客充值,以后在店里消费可以打折。结果会员卡办了没几天,老板跑了。还有北门对面的燕都超市,那规模比这个饭店大,开了不到一年,老板也跑路了。跟跑路的美容美发店一样,也办会员卡和充值的代金卡,到现在我家还有一张呢,里面有两百多块钱,我老婆后悔死了,总说早知道老板会跑、早知道超市会关门,就应该去把卡里的钱花了,不管买什么东西,不管家里需不需要。”
韩朝阳叹道:“做生意有风险,干不下去很正常,但一走了之肯定是不对的。”
“说到底营商环境有问题,或者说立法滞后。国外同样有企业倒闭,为什么老板跑路的不多,主要是法律健全,干不下去可以申请破产。国内一样有破产方面的法律法规,但想破产可没那么容易。”
“章主任,你这一说我发现破产的公司还真不多,好像就那些国营大企业可以破产。”
“这跟国情尤其千百年的传统也有一定关系,欠债还钱的观念根深蒂固,在很多人看来破产就等于赖账,就算立法能跟上实施起来也很难。”
到底是在大学工作的,从一件“小事”上能引申出这么多大道理。
韩朝阳水平有限,讨论不了这样的国家大事,只能连连点头。
把他送到保卫处,从学校南门出来,在六院门口调头回到警务室。
俞镇川正在天下食府,老唐好像也到现场,顾爷爷让来报案的群众都过去了,警务室里又跟平时一样只有两个值班人员。
“朝阳,天下食府的事,新园街道和镇川他们打算怎么处理?”郑欣宜好奇地问。
“这种事能怎么处理,”韩朝阳走进办案区,把警车钥匙锁进抽屉,回头道:“回来时听他们说先去高新区帮着找找姓周的老板,能找到最好,如果找不到就按程序办。”
“什么程序?”
“建议房东、装修公司和那些送菜送粮油送酒水的供应商去法院起诉,建议饭店的服务员厨师和勤杂工去劳动监察大队报案。法院不可能不受理,劳动保障部门也不可能不管,至少现阶段没新园街派出所什么事。”
“什么叫现阶段?”郑欣宜追问道。
“生意做不下去可以关门,但跑路算什么,欠谁的钱也不能欠进城务工人员工资!”
想到这次补休期间主要忙得那些事,韩朝阳冷笑道:“姓周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可能不知道拒不支付劳动报酬已经入刑了,刑法第二百七十六条明确规定:以转移财产、逃匿等方式逃避支付劳动者劳动报酬或者有能力支付而不支付劳动者的劳动报酬,数额较大,经政府有关部门责令仍不支付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并处或单处罚金;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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