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庆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搅烂了,她知道苏允年少时期就对孟长瑾有过青春萌动的感情,前几日母亲来时还说这苏允心心念念仍是孟长瑾,如今看来怕是那个叫竹桃的宫人说的也不尽是谎言。按照太后对皇帝看中的程度,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让皇帝的清誉有所影响的,如果阿瑾这事坐实了,怕是逃不过一死。
那内侍将掌中的物件托至头顶时,李洵时两眼微眯,一旁的王裕凑过来道了声:“陛下,高童将事情办妥了。”
李洵时没有回应,只是紧绷的身子终于是放松了下来,王裕方对着内侍高声道:“陛下让你走近一些。”
那个内侍闻言,忙拉了袍子,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方跪地保持双手托举的姿势。李洵时一手撑头,指着道:“打开来看看。”
“是!”内侍应了声,将手中的帕子拉下,一只通体莹白的簪子就显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惊讶时,刘宝林捂着嘴惊呼了声:“怎么会?”
这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孟长瑾也扭过头去打量这只簪子,只觉得心沉到了谷底,四肢都在打颤。
她明明记得在入宫之前就还了这只簪子的,难道是二哥没有给?即便是这样,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妆奁里,她每日梳妆都没有瞧见过,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这个时候,孟长瑾才知道什么叫绝望,她感到喉间漫起来阵阵苦味,她不敢回头去看李洵时的表情,现在肯定是很震怒,一定是觉得自己背叛了他。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痛得如撕裂了一般。
苏允第一眼心里竟有一丝喜悦,这个簪子就证明了他那晚在孟府门前见到的,是真真正正的孟长瑾。那她对自己的心意,果然也如他一般,从来未曾变过。他偏过头看向孟长瑾,心里居然觉得,若两人因为这样一起死了也挺好的。毕竟即便有情也不能在一起,与其这样,倒不如一道死了,说不定来世能在一起,再也没有这一世的烦忧。
可他的视线再转到那簪子上时,却生生一顿,贺月岚那讽刺的声音适时响起:“宓昭仪,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众人也瞧见了孟长瑾那震惊的神情,这一下终于确定此事的真假了,虽然有些风波,可终于换来了她们想见到的结果,也是可喜可贺的。
太后怒而起身,正准备拂袖而去,却听到皇帝那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苏爱卿且好好瞧瞧,这只簪子是不是你那支?”
苏允这时才看了清楚,这只簪子虽也是滢白如玉,可却不是白玉做成的,是羊脂玉簪子,上面雕刻的也不是蝴蝶,而是云凤纹。他心里有一瞬间的惊讶,甚至有一丝失落,旋即换上一副笑脸,答道:“回陛下,这只簪子不是微臣的那只支。”
李洵时满意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浑然不理会下面的纷纷议论,又听苏允道:“微臣母亲那一支是白玉簪,上面刻的乃是蝴蝶。而这一支簪子微呈米黄,烛光下若凝脂,光泽透亮,乃上等的羊脂玉,内里还嵌了一颗红珊瑚做底,刻的却是云凤纹。”
众人哪有不识羊脂玉和白玉的区别,方才只是匆匆一瞥,这下仔细瞧过,便是一眼能辨的出来。
孟长庆冷眼看着竹桃,斥道:“这奴婢方才明明说的是白玉蝴蝶簪,如今搜来的却是和田玉云纹簪,况且苏大人说此簪子不是他所有,可见你是在撒谎。说,是谁指使你污蔑宓昭仪的!”
竹桃哪想会有这么一出,现在也是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只好低着头小声啜泣。众人再瞧她这模样,分明就是当众撒谎被戳穿,不敢再抬头见人了。
刘宝林心中一拧,难道这么久的功夫都白费了,她实在是不甘心,到底是谁狸猫换太子,中途把这东西掉了包?她偏过头,正巧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安达,她方才分明仔细瞧了,那里明明没有人。
原来如此,孟长瑾果真命不该绝,如此得力的手下在身边,她倒是高枕无忧了!
正在众人心里各自怀揣着小心思的时候,李洵时缓缓地站起了身,众人忙跟着站了起来。只见皇帝从座位上走了下来,走到孟长瑾身边时,弯下腰亲手将孟长瑾扶了起来:“让你受委屈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尽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一阵唏嘘,看来这宓昭仪在皇帝的心中真是不一般。
李洵时将孟长瑾拦在怀里,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信:“此乃朕赏赐给宓昭仪的云凤簪,尚衣局没有记档,倒成了小人造谣生事的筏子了!”冷眼扫到竹桃身上,一丝狠戾之气腾起,“将这个颠倒黑白,攀污主子的奴才拖出去打八十大板!今日之事朕一定会彻查,不论是谁在背后作祟,朕绝不放过!”
众人齐齐跪拜下去,感受到天子身上凛冽的威严,可孟长瑾却觉得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浑身仿佛在冰窖里浸过一般,冷地发颤。
别人都不知道,可她却是清清楚楚。哪有什么他赏赐没有记档的簪子,恐怕是他派人将两支簪子掉了包,那么那支白玉蝴蝶簪现在肯定在他手里了。
李洵时拦着她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道,她感觉到肩膀被箍的生疼,她紧咬着牙,尽量让自己面上保持平和,可那痛感却刺入骨髓,她感觉下一秒若是他放了手,自己就会跌入无尽的深渊。
容妃在一旁冷冷旁观,她看到消失了一阵,如今又悄无声息回来了的高童,再看王裕的神情,一下子明白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