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听裴文宣这么问,她笑了笑,只道:“今日同母后问了一下宫宴的事儿,说是柔妃和陛下提的,我猜想着,柔妃怕是想在宫宴上请旨赐婚。”
“就这么点事儿能让你愁成这样?”裴文宣不可置信,将她上下一打量,“不像你啊。”
李蓉懒得搭理他,棋盒从旁边取了出来,只道:“半路无聊,手谈一局。”
李蓉邀请,裴文宣也欣然接受,坐到她对面来,取了棋子,同她抓了黑白,便开始落子。
棋子黑白交错,李蓉看着棋盘,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无论是喜是悲,似乎都变得遥远了许多,直到这时,李蓉才开口询问:“话说,其实我一直很奇怪。”
“嗯?”
“上一世,为什么川儿会变成那个样子。”
李蓉缓慢出声:“他当上了皇帝,也统一了北方,他还铲除了世家,他想要的都有了,”李蓉抬头看向裴文宣,“为什么,他还活得这么痛苦?”
裴文宣不说话,李蓉皱起眉头:“是因为秦真真死了?可爱一个人,能记这么久吗?”
“殿下知道,陛下为什么一定要统一北方吗?”
裴文宣看着棋盘,只问了这么一句,李蓉思索着:“因为北境常年不安,百姓受苦?”
“这当然是原因,”裴文宣笑起来,他瞧了李蓉一眼,只道,“可除此之外呢?”
李蓉摇了摇头:“他没同我说过。”
“有一年,我同太子殿下喝酒,他曾对我提起,宣至八年,北境和大夏打得不可开交,世家为求平稳,选择和谈,于是云燕公主和亲至北境,大夏给白银两千万,美女五百人,再附赠牛羊马匹,绫罗绸缎。一年后,云燕公主死在了北境,陛下对外宣称是病逝,可宫里的人却都知道,云燕公主,死于戎国后宫。”
“殿下同我说,那天晚上你吓得不敢睡觉,你一直在问皇后,有一天你会不会也会和云燕公主一样,和亲至北方,死无归期。”
李蓉睫毛微颤,声音平淡:“我忘了。”
“殿下记得,从那一刻开始,殿下就告诉自己,有一日,他一定会北伐往上,打得北边那些蛮族俯首称臣,再不敢犯。”
“我都不知道,”李蓉轻笑起来,“原来他想北伐的念头,有这么早。”
“所以,太子殿下与您不同,”裴文宣围住棋盘上李蓉的棋子,他抬手棋子,缓声道,“他在朝堂上所有想要拥有的,想要做的事情,大多源于他内心里某些感情。他想北伐,是为了保护臣民,保护家人。他和世家对抗,是想保证他想要实现的事得以实现。可最终他朝堂上的目的似乎达到了,但是他也永远失去了他最初想要的,他为何会欢喜呢?”
“失去了秦真真?”李蓉嘲讽笑起来。
“他失去了您,失去了母后,失去了妻子,失去了自己,纵使坐拥山河,对于太子殿下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他寻不到来路,又无归途,若您看不明白这一点,您永远也无法理解太子殿下。”
李蓉不说话,她静静看着裴文宣:“什么叫失去我?”
裴文宣抬起眼来,他注视着李蓉。
“殿下,”他无奈苦笑,“岁月改变的,不止是太子殿下。”
李蓉愣了愣,裴文宣垂下眼眸,淡道:“还有你我。”
李蓉没有说话,她面色沉静,裴文宣的话对于她而言,似乎没有半分影响。她平静落子,然后伸手想要去端茶,却在触碰茶杯那一瞬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自觉的、轻轻打着颤。
裴文宣假作没有看到,看着棋盘,神色从容。
他看了棋局一会儿,抬手轻拉广袖,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弃我去者不可留,过去的事,便过去了。”
“殿下,”裴文宣抬眼瞧她,眼里带了笑意,“这局输了无所谓,重开一局吧?”
李蓉没说话,好久后,她笑起来,抬手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一瞬之间,裴文宣顿失大半江山。
李蓉看向棋盘,抬手棋子,一面提子一面笑着看了裴文宣一样道:“输的是你,本宫可没有。”
裴文宣愣愣看着棋盘,随后才反应过来:“方才你故意逗我说话?”
李蓉见裴文宣面露震惊,顿时大笑起来,高兴道:“兵不厌诈,今个儿不同你说说话,我怎么赢得了?”
“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裴文宣双手拢在袖中,摇头道,“今儿个我领教了,日后下棋,可不能同你说话了。”
“别啊,”李蓉笑眯眯道:“你多同我说话,我听着可喜欢了。”
裴文宣露出嫌弃神色来,坐一旁不想搭理李蓉。
李蓉同他互相埋汰着,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到了公主府,等下了马车后,李蓉先回了房间,她先熟悉睡下,裴文宣又去忙了一会儿,才回屋里去。到了门口,他见静梅和静兰站在门口,他朝静梅招了招手,静梅有些疑惑上前来,裴文宣压低声道:“今个儿殿下在宫里和太子起冲突了?”
“这倒没有,”静梅摇了摇头,老实道,“就说了会儿话,好像是太子殿下不想娶侧妃的事儿,说完殿下就不大高兴了,您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说着,静梅挤了挤眼睛:“殿下同驸马说说话,就高兴许多了。”
裴文宣笑了笑,没有多说,只道:“别告诉殿下我问你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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