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有人会为自己,为这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生气……?
陈舟在脑中翻完了之前的聊天记录。她又仿佛听到那声脆嘟嘟的“加油!”了。
对,要加油。那个小姑娘,还有小苦糖糖,她们都会看她的比赛——要加油!
当地时间下午1点,DNZ开始最后的赛前训练了。
今天晚上的对手是支老牌战队,拥有众多明星选手,没给DNZ留下半点容错率。凭实力而论,DNZ赢面不大,但因为上一场比赛实在输得有伤士气,所以这一场绝不能再输——毕竟,落地二连败带来的舆论压力简直无法想象,就算下面还有比赛,也差不多可以直接预订回国机票,负荆请罪去了。
距离比赛还有不到6个小时,全队气氛十分紧张,如临大敌——不,是确确实实,真临大敌。5名正选5名候补在电脑前端坐,除了教练,只有键盘和鼠标敢“咔嚓咔嚓”地出声。
又一场打完,教练说了声“休息一下”,选手们叹了各种长短轻重的气,各自起身走开,或者原地瘫痪。
陈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揉揉肩膀,喝了杯水。老实说,她对“紧张”“恐慌”“激动”之类的情绪的感知能力比较差——可以说她稳重,也可以说她迟钝,和窝在石头上晒太阳的乌龟似的,任他东南西北风;所以她并没有感觉到“气氛凝重”这回事,她只觉得大家都很认真——这是她对他人情绪感知的极限。
太好了,陈舟想,这一场一定能赢——一定要赢。
旁边的椅子“嘎吱”一响,滚轮干涩地转开,陆屿也从位置上站起来了。他虽然才17岁,但身高已经是全队第二,只是因为缺乏锻炼,所以身板有些瘦弱。
(当然,这也算是电竞选手的职业特征,不影响他拥有许多女粉。)
看他起来,陈舟犹豫了一下,出声喊他:“小陆。”
对方顾自往旁边走了,好像没有听见。
陈舟又提了音量:“陆屿。”
陆屿停下来转了头,但视线并没有落在陈舟脸上。
“干嘛?”他问桌上的鼠标。
陈舟一时语塞。她原本是准备说些什么的,但被这么一反问,话头又钝钝地打了结:“没什么……就……晚上……比赛加油。”
陆屿又把头转回去了。
……怎么就说不出来呢?陈舟气得想掐自己大腿。她想要告诉他,不管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至少现在,他是辅助,是她的搭档,她相信他的技术和判断,但也希望他能够同样的信任自己;至少在比赛的时候,把她视为队友、战友,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帮助,在她需要配合的时候全力配合。
虽然说比赛结束就别想了,但她还是不明白,上一场比赛,为什么陆屿擅自撤退,为什么他到场后不在第一时间做好传送?
他是不信任她,还是太信任她?是不是他相信,她就算是个脆皮输出,也能一个人从下路步行赶去支援——
“小陆。”郑赫从旁边过来了。
陆屿立刻站住,挺直腰身:“郑哥。”
郑赫的视线来回一扫,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陈舟,笑了笑:“状态不错?刚才的训练挺认真的,几次大招预判得也很及时,厉害了。”
“嗯……还好。”陆屿稍微低了头。
“是得认真点,”郑赫用正好只够让两人听见的音量说,“你年纪还小,前途无量,每一场比赛都是积累经验——当然,我相信你打了那么久的辅助,也见多了大风大浪,对形势的判断肯定有考量,有分寸。”
陆屿的头又低了一些,似乎支吾了声什么,陈舟听不清。
“今天晚上的比赛非常重要,”郑赫说,“对手很强,但我们必须赢——所以全队都要一条心。”
说着,郑赫压低声音,陈舟勉强才能听到几句。
“所以……你做出判断之前,别老是想着自己的数据会不会好看,助攻会不会增加——怎么让大家获胜才是首要考虑的事。战队输了,你一个人的成绩好看,有用吗?”郑赫凑近陆屿,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还年轻,眼光放远点。我知道,你想让自己更值钱,但谁会买一个不懂配合的辅助?”
“……不是,”陆屿抬起头来,“郑哥,我没有——”
郑赫笑笑,拍了拍陆屿的肩:“加油吧——做个传送门不会耽误你刷助攻。”
说这话的时候,他朝陈舟望了一眼。陈舟一愣。郑赫又朝她过来,拉开陆屿的椅子,坐下。
陈舟看看他,也傻傻地跟着坐回到椅子上。
“舟舟,你也别有太大压力,”郑赫放轻了语气说,“像平时那样尽力发挥就行了。对面是挺厉害,但是咱们也不弱,别怕。”
……没有压力,也没有害怕,倒是昨天晚上遇到了给自己加油的小姑娘,更有动力了——陈舟是这么想的,然而她眨眨眼,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郑赫又笑:“你就是太老实,有什么事可以说,大家也认识那么久了,都是自己人,有些想法没必要闷着不开口。”
陈舟又眨眨眼,说了句“好的”。
郑赫似乎还要说什么,一看陈舟已经不自觉地搓起衣角,一下一下,把T恤下摆搓成麻花,仿佛一株含羞草缓缓卷起叶片,又忍不住笑:“行了,你也打了这么些年的比赛,不需要我再关照废话——你就按照自己的习惯去打,需要帮忙的时候直接说,开麦也行,别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