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我腿不疼了,真的,一点不疼了。”
马兴文听着便擦了把泪,“这是我的命,将来我走不了路了我也不怪别人,谁叫我天生是个瘸子,奶,我认命!”
“傻孩子……”
冯玉珍抬手摸了摸他脸,“是奶对不起你,奶没本事。”
“奶,你别哭了。”
马胜武忙不迭的给冯玉珍擦泪,“哭多了眼睛肿,不好看。”
“老二……”
看到马胜武,冯玉珍更是控制不住,“奶的胜武呦!奶本来想着,给胜武也去看看耳朵,孩子听不着,我又没条件给他送到城里的聋哑学校,在普通小学,他学习也跟不上,无端受了很多欺负,人家骂他是聋子,是傻子,我让他听不懂课去问老师,他自尊心强还不好意思问……”
老太太越想忍,情绪就越汹涌—
“孩子也不能总蹲级啊,村里的小学校长跟我说,有个叫助听器的东西兴许胜武用上就能听到了……
我想给孩子买个助听器,不说他以后学习多好,最起码能听个声儿别在受欺负,走出去人家拿他当个人,别歧视俺们……他长这么大,比大人高了,可好多声都没听过。
我小柱子,孩子老老实实,就喜欢个跑和跳,鞋子左坏一双,右坏一双,我不是不知道那牛筋底的鞋好穿,可就是没钱买啊,两块钱我都拿不出来……
这粮食是我的命,我都想好了,卖粮后的钱都做好打算了,但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废物啊,我真是废物啊。”
“奶!”
宁七的心被彻底拧成了麻花,老太太心里装了这么多事,所有人都在她心里放着!
“会有的,这些都会有的,奶,您信我,信我。”
马喜发也在旁边掉着眼泪,“妈,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我侄子侄女吃的,你宽心,别难受了。”
围观的村民早就有人开始擦泪了,尤其是女人,感性些的都要跟着哭出声了,“老冯大姨,您别难受,今年我家秋收完的余粮我给您送一些……”
“我家也有,您不够就去拿!”
“冯大姐,我给您送十斤,您不用还,千万要想开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冯大姨,您年轻时那可是铁姑娘队队长啊,这一辈子风风雨雨我们都看在眼里,甭管遇到啥难事儿,大家伙搭把手,您家这难关肯定会过去的!”
“是啊,您别难过,天没塌,我们在呢!”
“冯大姐,千万要想开!”
“我老太太谢谢大家啦!!”
冯玉珍真真的老泪纵横,情急之下,冲着围观的村民们直接跪下,“谢谢大家伙这么帮我,大恩大德,我冯玉珍记下了,来生,不管……”
“哎呦喂!您这是干啥啊!!”
一见老太太跪下了,几个妇女赶忙冲上前扶起她,“大姨,谁家没个沟沟坎坎,甭管这火咋起来的,谁放的,您都要撑住,孩子们还指望您呢!”
“是,我知道,知道……“
冯玉珍情难抑制,“我一个土里刨食的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让我没粮……倒不如直接要我的命……”
眼睛一翻,晕了。
“老冯大姨!”
众人齐吸了口冷气,郑队长老中医上身,当机立断,“掐人中,快!!”
“妈!”
马喜发伸手就去掐她的人中,“你别吓我啊,妈!你醒醒啊!”
“发子……”
冯玉珍被掐着人中真的睁开了眼,泪水仍哗哗的流着,万念俱灰了般——
奶奶。
宁七无声的张了张嘴,擦了把眼,起身,蹭蹭蹭走到那少年身前,直问,“是你吗?”
乔凛看着她,没第一时间接茬儿,心态很微妙的在发生着变化。
起初,他看火烧起来是好奇的,后一听说是马三宝家的玉米地,又有着几分幸灾乐祸。
后来,他见众人救火,她站在那无助又焦虑,他莫名烦躁,直到刚刚……
马三宝眼里流出了他一直想看到的透明液体—
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闹挺!
搞什么。
他居然想看个小屁孩哭,有什么好看的,哭起来那么丑!
再者,上河村这帮人也够无聊,看热闹就看呗,拿个破手电筒还非得往他们一家老小身上照!
聚光灯一般。
好嘛!
让他看的这个清晰!
连同马三宝流泪时那眼底的情愫都被电筒给无限放大,那一颗颗滚落的泪珠儿,像是砸进了某处缥缈的说不清的心湖中,嘀嗒~嘀嗒~留下的声很空,极慢—
在他耳边不停的回响,徘徊,直接就砸碎了他的一腔情绪!
灰常、灰常的不爽。
如今,小人儿仰头看着他,噙着泪的眼底既有问罪的倔强亦有愤怒的悲怆。
是月光太亮吗?
明明没手电光了,为何,他还看得这么清晰,这么烦躁呢?
“不是。”
乔凛不耐烦的开口,“小爷不屑干这么下作的事。”
“你之前干的事儿就有多坦荡?”
宁七反问,略有几分咄咄,“乔凛,如果你对我有意见,你想怎么斗我都奉陪到底,但是你不能无法无天,没有底线!”
“老子再说最后一遍,火,不是我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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