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
郑队长不知如何安慰,转身,又奔进院子,唾口大骂,“你们还是人嘛,是人吗!一个个还有没有些良心啦!啊?”
“队长,刚才就是栓子他爹钱老五带头的!”
王二嫂愤恨的道,“钱老五让大家堵在三宝门口,还撺掇大家进屋去抢东西,锁头都给砸了!明抢呀!”
“钱老五!”
郑队长抬手便指向他,“你当年认养了多少棵人参?我没记错的话栓子他娘就认养了二十棵人参吧,统共两百块!这六年,你和栓子娘俩人都在三宝这上班,你在种植园,栓子娘在服装厂,俩人每个月的工资六十多块,你的两百块,早赚回来了!今天干出这种事,你还要脸吗?!!”
“我……”
钱老五耷拉下脑袋,“队长,工钱是工钱,认养钱是认养钱,两码事的,我去哪做工都得给开工钱。”
“你也知道你做工啦!!”
郑队长无语,“这些年,你们所有人,都在三宝的种植园上班,甭管在场的,没在场的,哪一家,没得到三宝的照顾和恩惠,如果没有三宝,你们这些男人,除了春种秋收,其它时间就得在外面打工,看东家的脸色,吃残羹冷饭,是三宝!让你们还能跟老婆孩子在一起,让你们还能过舒心日子,你们都忘啦!!!”
“……”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接茬儿。
“三宝没干种植园和服装厂的时候,咱们要钱没钱,要啥没啥,进城吃个饭,在饭店还得看服务员的脸色,腰板都不敢挺直,人家叫咱啥,农村盲流!!是三宝呀!让你们的家里能时不时能吃上肉,让你们的孩子都能有钱去念书!!”
郑队长忍着眼泪,“从前我们都穷呀,身无分文,家徒四壁,可那时候,我们心齐呀!热乎呀!有情有义呀!!现在不能有俩糟钱了,感觉利益被侵犯了,就露出丑恶的嘴脸了!那是三宝呀!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们忍心就干出这种事儿?丧良心呀!!!”
顿了顿,郑队长喝出口气,“你们怕钱没了,来逼着三宝,那谁又能帮帮三宝呢!她有什么错呀,她的心已经被马敏敏伤啦!让坏的人给伤了!现在你们还要去伤!你们和马敏敏一样不是东西嘛!啊?!”
说道最后,郑队长老泪纵横,“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我一直以咱村为豪,觉得我们村里除了个别泼妇,没有愚昧之人,现在我是错了,就这么一点事儿,就把你们的本性全暴露了!让你们全变成畜生了!别说三宝不会让你们的钱打水漂,她就算是还不起了,又能怎么样!钱算个什么东西,王八蛋嘛!喂驴驴都不吃!”
院子里响起了妇人们的哭声——
两三百号人将院子前前后后的堵的密不透风。
除了开始的五六十人,还有郑队长带来的人,以及一些闻讯前来旁观的村民。
大家很自觉的站起队形。
郑队长身后,除了安保队的老林,村骨干、刘老五、牛老头这种开始时就和宁七走的较近的。
大多数村民就算和宁七不熟,也不愿意挑事儿。
秦桂花王二嫂一众妇女,亦站在郑队长的一旁。
大家一起谴责的,则是闹事的五十多号人!
就算是认养了人参如何?
抢三宝家的东西性质就变了!
恶劣!
“你们说说,为啥要搬东西?!”
“说呀!!”
五十多号人低着头,说不出个子午卯有。
他们琢磨着自个儿的举动,也是稀里糊涂!
从众心理吧。
一时冲动,看别人进去搬,自己也就……
事实上没谁开始想这样的!
被郑队长呵斥完毕,他们亦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刚刚过气血上涌,着实不该。
忒磕碜。
“……”
宁七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想说什么,又深觉无力。
“三宝……”
胡秋月在后面小声的叫她,“你回避吧。”
郑队长说的很好了!
她认为三宝不需要在露面!
刚刚那五十多号人,真心给胡秋月恶心到了!
“我对不起大家。”
宁七朝前走了几步,顶着烈烈的阳光,背身凉着,身子一低,再次跪了下去。
“……!”
人群有些涌动,郑队长忙要扶起她,“三宝,你不用的!”
“不。”
宁七示意郑队长不用管她,对着几百号人,她跪着道,“我今天再跟大家说一遍,你们的钱,不会赔,给我十天的时间,连本带利,我都会给你们送去的,在这里,我谢谢大家六年前对我的帮助,六年来对我的爱护,滴水之恩,我应结草衔环,他日,若我马三宝还能起家翻身,也会念着恩情,定当回报大家……”
说着,她双手撑地,额头触到土地上,心被捅出了洞,颤颤的,流着热血。
宁七一连磕了三个头,直起腰,她含着眼泪笑笑,“我从不信人性薄凉,虽然我今天很难过,但我知道,大家也是出于自我保护,我会记得每个人对我的好,对我的关照,十天,就给我十天时间筹钱,麻烦大家了。”
世态有炎凉,而我无呻喜。
世味有浓淡,而我无欣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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