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景时来说,网络上遥远缥缈的言辞都不再重要——因为转过身的她有了新的“题目”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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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想往哪儿走?”易然很无奈的笑着,伸手拉住了那个故意想往错误方向走的小姑娘。
“东西也买够了,你再找借口买些别的我们两个人可就拿不下了。”
景时扁着嘴,可怜巴巴的抬眼看了他一眼。
她很清楚的看到易然眼神里的坚定,易然不许她躲在过去,自然也绝不会允许她在这里再次退缩。
当然,事实上她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我——就一小会儿就好——”景时闭上眼睛、紧紧攥着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肩膀终于放弃似的沉下去。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虽然笑容还有些勉强,但景时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还活着!”
“不论是对于那一晚发生的一切来说,还是对于我的心病,这已经是现在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景时微微咬着下唇,“她恨我也好,不原谅我也好......但我都没有资格再无视自己不作为的过错了!”
景时吃力的接过易然手里一大包礼物果篮,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我可以的!易然!”
然后便转身脚步坚定的朝着那个姑娘家走去。
易然就跟在她身后两步远,嘴角噙着欣慰的笑意,看着他的小姑娘吃力的提着沉重的道歉,却倔强的半点没有放慢脚步——她的人生齿轮终于慢慢的、恢复转动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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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那个姑娘完全有立场怨恨景时没能立即伸出援手,所以易然也无法预料她们见面的情形是好是坏。
他总是习惯性准备好迎接最坏情况的,虽然站在门口的是景时,但他在后面脑子里想得满满都是要怎么帮他的小姑娘求得原谅、帮她解围。
因此被突然CUE到时,他简直比景时还要惊讶。
开门的是个有些娃娃脸的女人,穿了条裸粉色的连衣裙,妆容和发型精致得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时间。
“景时!你带了好多东西啊!”她的声音听上去简直...简直是喜悦?
“易然来了吗?后面真的是易然!?”
景时也有些茫然,只能有些愣愣的侧过身跟她一起看向易然——这场面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意料到的。
然而,还不等他们两个人缓过神,门口又迎出一个笑容阳光的男人,半推半搡的就把他们拉进屋内,十分热情。
等那男人接过所有礼物,他们一行人都落座在沙发上,景时才终于意识到,“您...知道我要来?”
“你别这么客气啊,”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拿食指戳了戳身边的男人,“其实...他就是昨天接到您电话的警察。”
她接着顿了顿,稍稍收敛了一点点笑意,认真的看着景时,“而且,我几年前就在电视上认出你了。”
景时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易然和她的老公也体贴的安静着,把时间全权交给相隔十年再遇的她们。
“你...你别有这么大的心里负担嘛,”女人再次笑起来,很是体谅景时的心情,“你不是也一样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不然怎么会找过来呢?”
她轻轻牵起景时的手,像是清楚景时此刻的短路词穷,干脆自己接着说了下去。
“之前看到你在《雁回》剧组发生事故,我就隐约猜到了,我们或许很快就能见面。”
“如今真的见到了,心情果然还是很复杂啊。”
“景时......我如果说从没埋怨过你,肯定是假的。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里,关于你...我真的也想了很多。”
“我看向你,你却把门关上的瞬间...我想我是恨你的。但也多亏了你及时报警,我们才能安然无恙的被救出来。”
“...你还不知道吧...那起案件远不是我一个人被拐卖那么简单,其中涉及了一个三十多人的跨境人口贩卖集团,你一通电话,救下的除了我,还有其他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姑娘和孩子。”
“更不用说,我也因此遇到了他。”她很温柔的看向身边男人,“他...就是救我的那个人。”
“景时,你知道吗,其实有个瞬间我对你的怨恨甚至超过了你关上门的那一刻。”
她说着,眼神却依旧很温和。
“事情尘埃落定的那天,我犹豫很久还是决心主动联系你,想要感谢你。但却发现你留给警方的号码已经是个空号,我那一刻突然就崩溃了。”
“不过现在想来,与其说我那时是在埋怨你,倒不如说...只是我找了个借口宣泄自己的情绪而已。”
“你一定不了解,在我们家乡那样的小村落,人们听说一个女孩子遇到了人贩子,除了同情,最多的反而是非议,他们会用最糟糕、最不堪的情况去揣测那个女孩。”
“发现你电话是个空号的时候,我一下子大哭起来。我想,明明我才是遭遇不幸的那个人,但为什么不好的事情还要继续发生在我身上呢?乡亲们什么都不知道,日子安安稳稳,却要把我的不幸当成街边话茬;你什么也没经受,但只用简简单单的注销一个手机号,就也能那么轻易的从那个晚上抽离。”
“我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景时低下头,她们两个人的眼角都泛起水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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