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厅中,刘月琴定了定神才接过那张纸细看一遍,寻思半晌就问:“这一家,这一家,这一家,根底如何?”
“奴婢觉得最好的是这一家。平国公虽然是二品国侯,论显贵不及那些一品公侯,但他儿子正任枢密院左丞,正三品。妻弟任建州安抚使,是封疆大吏。唐公子是唯一的嫡子,十八岁,今年刚刚出仕,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可颇有前途。”
斟酌着,“你觉得如果攀亲……他们会不会介意媛儿是庶出?”
“如今您当着家,虽然没扶正,但位同夫人。老爷又是二品大员,奴婢觉着……不会的。”
思索很久,刘月琴点点头,吩咐姚嬷嬷准备礼物,意图试探一下对方的意愿。
除夕之夜,孟府阖家祭祖。照例是老爷主祭,两个儿子各站一边陪祭,站在左边的是三少爷孟锦阳。
在大齐国,左尊右卑。孟锦程是嫡子,该站在左边才对。可刘月琴管家后,就以长幼之名安排自己的儿子站在左边,嫡子反倒被挤到了右边。对这些,孟广德不闻不问,似乎没看见也不在意。
数年不曾参加祭祖,孟瑾乔站在后面看着弟弟的位置,微微蹙眉却不做声。见她没吱声,刘月琴诧异之余暗自啐了一口,却也乐得如此。七姨太第一次参加祭祖,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瞅了一下孟瑾乔,心下有些嘀咕。
行礼毕,日暮已至。
等到孟广德在主位上坐定,七姨太第一个袅袅婷婷走过来挨着老爷的右边坐下,一面娇滴滴地招呼:“大小姐,五少爷,你们怎么站着?坐下呀!”
狠狠割了七姨太一眼,刘月琴带着儿子女儿飞快地挨着老爷的左边坐下,孟瑾乔带着弟弟坐了右边。五姨太带着女儿坐在孟锦程身旁。彼此看看,三个侍妾坐了陪席。
大齐国官宦人家的女眷有夫人,侧室,侍妾。侧室就是姨娘,侍妾没有侧室的名分,地位比通房丫鬟略高。
率先举杯向老爷敬酒,七姨太又提醒孟锦程给父亲敬酒,刘月琴母子便落了下风。
看着孟瑾乔跟随弟弟拿起酒杯,孟瑾媛不乐意了。哼了一声就说:“爹,我姐过了年就二十一了。这把年纪都没嫁出去,没什么希望嫁给好人家的,留在家里真是浪费粮食。”
“你说什么?”她的话音未落,孟锦程眼一瞪,脸一沉。
“呀,你敢骂我?我是你姐,不懂规矩。”孟瑾媛一见弟弟生气,脸一扬,挑衅。
拉住弟弟示意他安静,孟瑾乔不紧不慢地举杯向父亲敬过酒才回答:“妹妹过了年十七岁了,是议婚的年纪。可我觉得……姨娘,明年宫里要选秀女,你不如送妹妹进宫吧。她们姐妹还能彼此照应,免得深宫寂寞。”
孟瑾媛一愣。
刘月琴却恼了,瞅了一眼老爷,尖刻地反击:“大小姐这话说得岔了。如儿在宫里好端端地侍候陛下,有必要送媛儿入宫吗?我知道你就是嫉妒,嫉妒你妹妹嫁得比你好。可你真是蠢呢,当年你在宫里,有的是机会讨好今上,偏你是个死心眼,硬要瞧上江家的反贼。”
懒得生气,孟瑾乔冷笑一声:“攀龙附凤也要攀得好,不得宠的妃子对府里有什么用呢?据说刘家舅爷坐牢坐出了病,还带累三弟贬了官,也没见二妹安抚住陛下的雷霆之怒。”
“爹,我觉得真的可以把四妹送进宫。没准陛下一高兴,三弟的官职就回来了。”孟瑾乔故意转脸对父亲建议。
“胡说,我姐怎么不得宠了?”回过神来,孟瑾媛搁下筷子,白着脸尖叫。
“三年来陛下新添了小皇子,但不是她生的。她得宠,为何没生出个儿子?”
“这……”
瞧着她们舌战,五姨太瞅了一眼老爷阴沉的脸,圆场说:“大小姐,四小姐,你们姐妹别拌嘴了。今儿是年夜饭,吵架有的是时间,不在这一会。”
“关你什么事?”
“住口!”不等孟瑾媛呵斥五姨太,孟广德终于烦了,一拍桌子骂道:“你有完没完,大呼小叫不成体统。闭嘴,好好吃饭。”
不敢再争辩,孟瑾媛鼓着一肚子气,狠狠瞪着姐姐。
不理她,孟瑾乔悠闲地夹起一片鱼给弟弟,“这鱼新鲜。”
第92章 守岁
一顿饭吃得貌合神离,但还是在沉闷的气氛下吃完了。
懒得看儿女们斗鸡似的互瞪,孟广德留下妻妾们陪着自己,把儿女们全部赶走。见老爷不高兴,众女都有眼色,就连刘月琴也懂事地讨好起来,总算把孟广德哄得高兴了些。
孟瑾乔没有回浣花阁,而是带着弟弟到花园散步。休养两个月有余,孟锦程的伤基本痊愈,但身体的损伤不曾完全恢复,尚待继续调养。
姐弟俩来到花园的一个亭子里,孟瑾乔吩咐苏绣在亭子外守着才说:“程儿,过去几年你独自留在府里,是姐姐不对。姐姐不该丢下你的。吃了不少苦吧?”
愣了一下,孟锦程抬头看了看姐姐,“没。后来我经常去二哥那。他带我去过丹露寺,但我们没进去。”
陆家人的关系排序颇有特色,同一代人都按照年龄排序,不论姓氏。孟瑾乔是长姐,陆淮叶行二,所以孟锦程叫他二哥,而不是表哥。
听见弟弟这么说,孟瑾乔不由得沉默了一下,出神片刻才叮嘱:“你少跟你三哥在一处。他们说那些怪话你也不需要理会,些许口舌死不了人的,任凭他们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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