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贵妃确实风姿卓然,可是……美则美矣,徒有躯壳。”他毫不客气地评价。
想起孟瑾乔的病,杨懿无言以对。但他没有发火,他与舅舅自幼亲厚,干脆假装没听见。
耐心地列举了一遍孟瑾乔的不好,周达循循善诱一番,告退出宫。
送走舅舅,杨懿越想越是郁闷,便往贵妃宫而去。即便江阙退让,但孟瑾乔一直在养病,还不时病倒。顾虑着她的身体,杨懿不曾留宿过贵妃宫,偶尔来探望,也是稍坐便离去。
贵妃宫里,孟瑾乔正在回廊上沐浴月光。入冬了,天气寒冷,可她丝毫没感觉到冷,又或者纠缠着心事,感觉不到冷。
“小乔。”
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来了,孟瑾乔意外之余还是笑了一下:“陛下。”
走过来,他握住她微冷的手柔声问:“你用晚膳的时候看起来没精打采地,不舒服吗?”
“没有。臣妾就是觉得……不知道。”
“是朕不好,这些日子都没陪你。你或许不适应宫里的生活,日子久了会好的。”低头看见兔子蹲在一旁,他就说:“明日让田陇送两只会说话的鹦鹉来逗你开心。”
“不用了。陛下怎么不去叶姐姐那儿?”
“今晚朕留在这陪你,好吗?”
看看他,孟瑾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便点头。
大喜,他搂住她的腰,她没有拒绝。
夜了。
华丽的幔帐下,珠光暗暗。
抚了抚她瀑布般的乌发,他吻过来。
“小乔!”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他的唇落在她美丽的锁骨上。
倒在他的怀抱里,孟瑾乔心中却泛起奇怪的陌生感。
抓住他的手,她叫道:“陛下。”
稍微一停,他柔声问:“怎么了?”
“我是不是,是不是忘掉了什么东西?”
“嗯?”
盯着华丽的帐子片刻,她一下推开他坐起身,懒得理睬滑落肩头的衣裙,她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我是不是忘掉了很重要的事?那天程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那个女子和我同名,她也叫孟瑾乔。”
“你知道吗?她的经历特别离奇,她居然变成了鬼,她还活过来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逐渐凄然:“可我听完那个故事就开始做梦。我每晚都会梦见一朵花,那花盯着我看,它是活的,我觉得它在叫我,我似乎见过它很多次……我还看到好多人,好多人在厮杀。我似乎中了毒,我还看见自己在流血……”
被这诡异的梦境吓了一跳,杨懿赶忙搂住她安慰:“别怕,那就是个梦。你听了故事,心里害怕才会这样的。不怕,朕在这陪着你。”
第565章 丢了他
伏在他的肩头,孟瑾乔突然抓紧他,凄然道:“不对,我觉得那不是梦。似乎是我忘掉了什么东西。我感觉到有人在对我说话,叫我的名字,有个人,有个人对我说,他说,让我等他,他说他会娶我的。”
“小乔,你看着朕。朕就在这,记得吗?我们成了亲的。”
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她突然疯了般摇头,然后掉下了眼泪,“不是,不对。不,一定搞错了。不是。”
“小乔!”紧紧抱住她,他吻上了她的泪痕,眼泪有种苦涩的味道。“别这样。别这样。你要等的人是我,我在这。你感觉一下,感觉一下,好吗?”
她用力抱住他的脖子,她把脸贴在他的肩上,“不是的,感觉不对,不是这种感觉。你不是他,他在哪?我是不是把他弄丢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该在这里的……”
泪落如雨,她语无伦次地叫着“他”,却不知道他是谁,叫不出他的名字。默默拥着她,听着她凄凉的哭声,杨懿沉默着,不知道到心里翻涌的是痛,还是怜。
屋里静静地,只有她的哭泣声在他耳边回荡着。
可他知道,她的眼泪不是为了他流的。
孟瑾乔哭累了,她埋头在他肩上似乎睡着了。杨懿什么都没有再做,默默拥着她,直到天明。
这一刻,他知道了。
即便她忘掉了他,他依旧在她的心里,扎了根。
翌日,孟瑾乔再次病倒,高烧不退,每日都在叫着:“你在哪?”握着她越来越瘦弱的手,杨懿心里有种痛的感觉。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让他有这种感觉。
坐在床前,他默默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听着她凄惨的呼唤,不由得想起曾经在御龙殿里做的那个梦。
她或许是她,但她其实不是她。
此刻他突然想起,在梦里她对他微笑,她看着他,眼睛里闪着光,她的眼里只有他。
只因深爱,所以专一。
一心一意不是道德约束下无奈的选择,只是发乎于心的确认,自觉自愿的坚持。深深走进爱里的人,专一是自觉的,喜悦的,并非束缚。
她的深情不是因为不得已的道德规范,只是……爱得太专注,看不到旁的人。可他的爱却少了专注,少了投入,轻浅飘忽,游移不定。于是,他不知道心痛的味道,但此刻,他终于懂了何谓深爱,何谓专一。
可他来得太迟,已经来不及走进她的心里。
轻叹一声,他微露自嘲。
杨懿在贵妃宫里守着孟瑾乔七日。第八日,她终于退烧了,不再惨叫,昏沉地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