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夷笑道:“这样是哪样?还请洛神指教。”
宓妃道:“依旧这样没品。”
冯夷便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再没品,也做不出跟野男人私奔到凡间还被抛弃这样丢脸的事。”
这当真是打蛇打七寸,宓妃却脸色未变,淡然道:“你我既然互相看不上,婚姻便不作数罢。你我和离,恩怨一笔勾销。”
冯夷嘴角一牵,道:“洛神在外做了丢脸之事,闹的三界皆知,按说也该是我休了你,哪有和离一说。”
宓妃道:“黄河水神年年做新郎,如今这里又有一位新夫人,你我半斤八两,和离彼此都体面一些,往后也自由一些。”
冯夷笑了道:“原来我的存在还会让洛神觉得不自由,当真十分荣幸。我还以为洛神已忘记了自己是有夫之妇。”
瑶姬见他们当着一众虾兵的面就直奔主题谈起了婚变和离之事,便觉自己立场尴尬。然而她作为宓妃的闺中好友,这样的场合也该起到此等身份相配的作用,故而她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们救下的这女子,听说本是你的新娘。你今日竟然娶妻,我宓妃姐姐自当不能再同你做夫妻。”
冯夷回了一句道:“我竟不知巫山神女也这么爱管旁人家务事。”
瑶姬微微一笑,道:“若是寻常家务事,请我管我也懒得理。然而宓妃姐姐的家务事,我偏要管一管。”
她直接言明要管这桩事,冯夷便道:“你方才说我今日娶妻,你看我这水府可有半分办喜事的样子?”
莫说这水府没有半分喜气,便是冯夷的衣饰也是寻常,瑶姬便道:“新娘都到了门口了,河神莫非还要狡辩不成?”
冯夷瞧了那女子一眼道:“那是他们献上来的,可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瑶姬想起方才那股暗流,乘胜追击道:“河神话说的好听,那方才那暗流拖着人家姑娘到河底是怎么回事?”
冯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她若浮出水面,你猜会怎样?那些愚昧的凡人只会以为是河神不满,只怕要斩了她来祭我。”
那躲在瑶姬身后的凡人低着头,倒也不反驳。
瑶姬愣了愣,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宓妃却接道:“于是你就把她拖到河底,当你的女人?”
冯夷看了看她,道:“当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好?吃穿不愁,给她服用避水珠,以后水中也可自由行走。比当凡人被人打死强多了。”
洛神立刻话锋一转道:“既如此,我也成全你,你也放过我,你我便写和离书公告三界,也算好聚好散。”
冯夷终于不再笑了,他冷哼一声道:“洛神想的倒是美。”
如此话题陷入的僵局。
这时自河神府邸内走出一人来,竟是瑶姬的熟人,邻居云梦泽水君云沛是也。云沛是帮瑶姬降过雨的交情,故而这样的氛围也还能十分从容地向她和宓妃行礼。
他道今日恰好来表叔家拜访竟然在此见到了两位神女,当真幸会。
有了他这一打岔,气氛总算不再那般胶着。
瑶姬便也同他寒暄了几句,又说了遇上那凡人的事。
云沛看了他表叔一眼,道:“我来之时也看到了那排场,只是这如今已经成了凡间的一桩盛事,常有贫苦人家的女儿被投入河中。我从前遇上时也救过一回,那女子回去就被人用白绫勒死,复又扔进了黄河之中,说什么生是河神的人死是河神的鬼。”
本是清清白白的骨肉,却终是进了鱼腹。
他顿了顿又道:“是以这些年送来的女子,表叔大多没有再送回去。往后去留,也都全凭各自机缘。”
瑶姬听了顿了顿,道:“这桩事要解决,河神只需显个灵同那些凡人讲不再受人祭即可,何须如此麻烦?”
冯夷听了笑了笑,道:“巫山神女当真不食人间烟火。”
瑶姬体味了一番他这句话的语气,觉得应不是在夸她。
还是云沛叹了口气解释道:“神女有所不知,那些凡人哪里是真的要祭河神。这个仪典如今不过是主事者讹钱的手段。那巫婆选祭品全看钱,富人家有钱买女儿平安,穷人家没钱只能献出女儿。这等人族内部琐事,神族也无法插手。”
毕竟人间疾苦,神族若一一插手,怕也插手不过来。冯夷看了瑶姬一眼,道:“若非上古那场大水,凡人何以借此生事。”
宓妃听了他这话,眼神一沉,那场大水的起因,便是瑶姬之死,她不愿冯夷在此事上还要攀扯上瑶姬,便对他道:“此事我们站在这里也谈不出什么,今日我来也是想同你好好谈一谈。河神若方便,我们便进去谈。”
冯夷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态。
总算刀剑收鞘,几人进了河神府邸内。瑶姬也算见过了些水君府邸,却没有一处如冯夷这府邸这般舒适享受。
仆婢如云,且都是好颜色。
鲛绡不要钱似的随处可见,瑶姬见往来婢女身上着的都是鲛绡,不由心中咋舌。
还是冯夷先开了口道:“这事到底是我夫妻之间的事,我同洛神会仔细谈,两位就先在这里喝杯茶。”
听他的语气竟似要同宓妃密谈,瑶姬略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她宓妃姐姐,宓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只道:“我去去就回,你先坐一坐。”
待冯夷带了宓妃离开,瑶姬看了一眼那一直低着头的凡人女子,柔声道:“你可想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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