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旁人再说起这桩事,便是玉帝的小女儿因思凡触犯了天条,本应受九道雷刑,却因巫山神女殿前问责于天,累其被贬下凡,受六道轮回之苦。
这就让许多神仙想起上回的瑶池蟠桃宴,这巫山神女似乎同七仙女略有些龃龉,原是应在此处。
这神女,当真得罪不起啊。那些看热闹听热闹的神仙这样想着。
旁人如何想,瑶姬管不着,她因了那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被西王母小惩大诫,禁足巫山一个月,每日里叫她师傅来同她讲学,教她做神仙的道理。
说起来赤松子当年为南庭帝师,却只教两位公主御水之术,她们的学问,都是炎帝亲自教的。如今炎帝已不在,这教化顽石的重责便落到太虚真人赤松子这个担了师徒名分的神仙身上。
太虚真人为这个弟子,不可谓不操碎了心。
瑶姬作为其劣徒,为了她师父的几分面子,便窝在巫山安静如鹌鹑,每日抄写经书,修身养性。
因被禁足,故而也未送萦纡最后一程。
瑶姬出不了巫山,旁人却可以从巫山来探她。说起来探她的神仙新老相识都轮了一遍,今日却才见到最该早早出现却姗姗来迟的战神。
而蚩尤一来什么也不说,只目不转睛盯着瑶姬看,如此才惹的瑶姬先沉不住气开了口。
瑶姬听他说“这桩事里的每一个,都叫人始料未及,刮目相看”,便道:“不过是其情未泯而已。”
战神便意有所指道:“你倒是对玉帝的女儿很关心。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近日去了哪里?”
瑶姬瞟了他一眼,道:“我不过爱管闲事罢了。再说你去了哪里,关我什么事,我偏不问。”
战神便道:“旁的闲人你倒是操心不少,怎么到了我这里,爱管闲事的瑶姬殿下却不屑一顾了?”
瑶姬笑道:“我爱管闲人的闲事,你可算不得是什么旁的闲人?”
战神就好奇问道:“哦?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瑶姬道:“你,你是讨债鬼罢了。”
说着便笑开了。
蚩尤便摇头叹道:“还以为能从殿下这里听到些好话,原来等着我的还是这句讨债鬼。”
他倒也不生气,毕竟已经摸透了瑶姬的脾气,叹过又道:“出了七仙女一事,玉帝怕是心里不好受,保不齐心里还要多想。”
瑶姬想了想道:“不好受是正常的,至于多想,三界之主本就该多思多虑。”
蚩尤定定看了她,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意思。”他见瑶姬要装蒜,索性挑明了说道:“玉帝登位本就根基不稳,这次出了七仙女私下凡尘的事,保不齐再有第二个七仙女,届时,玉帝怕是再难自处。西王母这次抽身干净,你却是搅和进去了。”
瑶姬也不是个笨的,这件事她充当了什么角色,她多少心知肚明。
只见这词锋颇为犀利的神女就这么一瞬不瞬认真看回去,道:“我不搅和进去,难道我就不在局中了吗?说起来当初我就问过你,你站在哪边,你那时候跟我打哈哈混过去了。现如今不知我是否可以听一句战神的真心话?”
蚩尤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当初涿鹿之战期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最后决战之时,你师父雨师从昆仑赶来帮我,同我师弟风伯联手造大风大雨,又有小红操纵迷雾困住中央天庭的大军。是王母娘娘的得意弟子玄女偷了她的兵信神符给了姬轩辕,并以此破了小红的结界,害小红被诛。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便是那一回,埋下了兵败如山倒的祸根。”
当年他九战九胜,最后的决战本来如无意外应是稳赢的局面。若不是玄女从中作梗,让他失了小红,他又舍了金灵法相护住瑶姬的肉身,如此才让未逢一败的战神吃了败仗。
却也是那场败仗,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瑶姬还是第一回 知晓具体的战争细节,待知晓了这个,便愣了:“玄女何以掺和进了这场大战?娘娘既然默许了我师父助你,又如何会让玄女偷去了兵信神符?”
蚩尤笑了笑,道:“你这样聪明,其中关窍,你还想不通吗?”
瑶姬沉默了许久,她想起西王母同她说起蚩尤的事,想起过往相处的种种细节,心中一沉,道:“从前你不说,今日提起这个事,是什么意思?”
蚩尤道:“我便是回答你那句站在哪边。我便同西王母当初一样,哪边都不站。”
当年雨师奉送瑶姬至昆仑后便一直避居昆仑,隐然已成西王母之臣,后他出山,玄女也出山,如此平衡双方势力,确实是杨回会做的事。
瑶姬盯着他看了许久,道:“那这些年,你见着玄女,都不曾想过要报仇吗?”
蚩尤道:“兵者,诡道也。所谓兵不厌诈,若要报仇,我第一个不放过的该是女妭。毕竟要较真说起来,我是败在女妭手上的。再说凡间有一句话,叫做打狗还要看主人。退一万步讲,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同你义母闹翻。”
瑶姬便扯了扯嘴角,道:“真是稀奇,我哪里有这样大的脸面。”
蚩尤道:“在我这里,你可不是有天大的脸面。”
他笑着说,如今再说起这些,却仿佛轻舟已过了万重山,恩怨情仇都留在了过往。
事实上,瑶姬是所有关系牵制和平衡的那个点,然而她自己偏偏屡屡以身涉险直犯天颜,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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