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虽是上位者角力之后的结果, 瑶姬却也只能陪着走这一趟。她虽桀骜,然而该给天庭的面子亦会给到。
此时的凡间确实是个乱世, 王室不兴,江山飘摇, 各路诸侯纷纷拉帮结派, 拥兵自重。瑶姬便化出凡人的衣饰, 作了寻常凡人女子的打扮。
眼看着乌金西坠, 日神退去,该是月神当值的时间,瑶姬忙在夜幕降临之前, 寻了一处野庙准备在此过夜。
这庙勉强看出是个土地庙, 因这凡间如今是个乱世,瑶姬看着这野庙也荒芜得很,香火断了应有些年头了。倒是土地公还在,见了瑶姬这金光闪闪的神女, 便忙出来行礼。
瑶姬奉的是天帝的谕旨,这一趟乃是公干,各路地仙也都是知道此事的,故而对瑶姬亦十分尊敬客气,想着沾些功德,日后也好飞升。这土地香火不济已是十分贫穷,却还想着给瑶姬上贡。她忙阻了土地的好意,只简单问了此地情形,便让其退下了。
打发了土地,瑶姬便清理出个可以落座的地方,又简单取了水,生了火,安顿下来。料理完这些,手中化出一卷画,慢慢打开看了起来。
画中是一棵枝桠遒劲的老树,只可惜,上面除了枝干,却并无花叶,光看此图,实在有些萧条。
这是同谕旨一起赐下的神隐图,据说神使一旦遇上拥有神格之人,神隐图有所感应,其上的老树便会开出花来。
她轻叹了一口气,把画又重新收了起来。
一时觉得无聊,便用蓍草随意卜了一卦。然而卦象方出,还不及细看,便见外头一股大风把这山野荒庙支离不堪的庙门吹开了。
顺便,也把瑶姬刚卜的卦给吹散了。
流落荒野的神女抬眼看去,只见外头狂风大作,狂风中夹杂着一股土腥味,不远处的天幕上有雷电闪烁,看样子马上便有暴雨将至。
照管此处云雨的神仙倒是认真,行云布雨一丝不苟。
瑶姬眼见着大雨倾盆而下。
卜卦乃是为了问路,既然风把卦象吹散,只怕此是天意,她便也随遇而安,不问便是。遂叹了口气把蓍草拾起扔进了一旁的火堆。
她正低头拨弄着火堆,忽然入耳一串脚步声,瑶姬心头一动,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一声雷鸣并一道闪电,连着外头的风雨,皆随着来人推开庙门而入了瑶姬的眼中。而此间野庙亦被电光照彻通明,连着庙里那人,都照的纤毫毕现。
来人见在这山野荒庙里生火取暖的是个孤零零的小姑娘,也是吃了一惊。
且这小姑娘长得实在貌美,却在这样风雨大作的夜晚出现在这山野荒庙,无端惹人联想起传奇话本里的山鬼精怪。
然而现在外头风雨不歇,他身上亦有伤,无法冒雨赶路,便也只得在此将就一晚了。
于是,来人便向瑶姬拱手行礼道:“姑娘,在下今日在外采药错过了时辰,我如今又饥又渴,不知可否收留在下一晚。”
瑶姬指了指一旁,道:“这野庙也不是我家的,你要在这住一晚便住一晚,没什么收不收留的。”
原以为还要费些唇舌,未成想这小姑娘如此大胆。来人愣了愣,又告了谢,便快步走到一旁休息去了。
瑶姬低头添了把柴火,双手拢起低低呵了口气。
那不过是个普通凡人,粗布麻衣,中等身材,背着竹篓,篓子里放了些木植,瑶姬久病成医,医药之术耳濡目染也有涉猎,一眼便看出这些是草药。见此情形,不由让她想起她父皇炎帝。
她父皇有神农之称,便是他在当南方天帝之时常常外出背着篓子采药尝百草所得。最初的人族,便是上古先民,因是神族亲手所创,躯壳里被注入了天地至纯灵气,亦可活三五百年。然而他们到底不是神仙,轮回个几世,灵气被分薄消磨殆尽,成了真正的凡人,便极易感染疫病,因病而殁的也不在少数。炎帝心慈,不忍苍生受苦,便尝百草,筛选炼制对症之药,传授医药之术于凡人,教凡人少些病痛苦楚。
面前这个凡人身上有伤,瑶姬一眼便看穿,然而看他背篓里的药草,却不是治他身上之伤的对症之药。
不过萍水相逢,瑶姬自然也不会多事。故而她便也只低了头,专注自己手上的事。
倒是来人先开了口,只听他道:“这荒郊野岭的,姑娘怎的一人在外?”
这是对自己疑心了?瑶姬想着自己孤身一人确实招人眼,且她在凡间行走,也该有个合适的身份,便把之前编好的故事拿出来说:“小女子幼失怙恃,自小由师父抚养长大。前年我师父驾鹤西去,如今守孝期满,便尊师父遗命下山入世。今日路经此地,错过了宿头,便在这里躲雨。”
瑶姬这一派说辞倒也勉强可以唬人,世道不好,避居山野的人家也是有的,避仇也好,避灾也罢,都有的说道。且观她言行,只怕是身怀奇技的江湖中人,艺高人胆大,故而一个小姑娘却也不怕孤身在外。
话既已说开,那人便也道:“姑娘小小年纪,胆色过人,在下佩服。今日相逢,也是有缘,今晚便叨扰了。”
瑶姬笑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阁下有礼了。”
如此,双方打过招呼,便也不多说什么。便是空气中传来丝丝缕缕的血腥味,瑶姬也只皱了皱眉,不发一言。
然而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半个时辰之后,山道上便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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