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灯亮得刺眼,他缓和了一阵才能适应。
吊瓶里的药水已全部滴完,水压小于血压,身体里的殷红血液顺着脉搏从针管往上倒流。
澹台垣睨了眼趴在床边睡得毫无动静的女生,他艰难动了动上半身,想坐起来关掉针管上控制速度的按钮,无奈人重感冒时难免疲乏无力,偏他下午调动全身力气打了场剧烈的球赛,这会真有种自己好似化身纸片人的感觉……
目光不忍的略过周缱绻头顶,澹台垣低叹了声,他下午不是完全没有意识,总还能记得一些模模糊糊的事。
也算累着她了。
想罢,澹台垣艰难的伸出胳膊摁了摁摇铃。
等护士过来,看到那积了半针管的血,一时吓得怔了一秒,才怒容满面的赶紧上前迅速处理。
她动作利落,拔掉针管后用棉签给他手背涂了点药水,微微用力按住。
忙完事情,她斜眼瞪着正睡得好不香甜的女孩,简直服了。
“你这女……”护士没好气的启唇,本想说他小女朋友心真大,孰料话刚起了头儿,就见床上的男生蹙眉朝她看来,目光依稀是责怨她过于大声的意思。
护士真是……要气笑了。
俩小年轻多少岁?看着依稀都不到二十的样子,谁说年轻小男生淘气幼稚不懂照顾人的,这不挺会的么!竟然还对她有意见起来……
啧,太小了,也不知能好个几年。
护士摇了摇头,好笑又怀念的看了眼两人,抱着一丝调皮心理,出去时的脚步格外的故意重了重。
“哒哒哒……”
澹台垣:“……”
他表情掠过一丝不满,余光便见伏在床畔的人轻微呜咽着动了动脑袋。
下意识将拔针的那只手往旁侧避了避,就见那颗脑袋瓜子缓慢的从臂弯钻了出来。
周缱绻没睡饱,她打了个哈欠,以为时间早着呢,可一眨眼,吊瓶都不见了?惺忪疑惑的盯了一秒,耳畔就传来一道黯哑的解释,“护士过来了。”
“唔。”点头,周缱绻揉了揉眼睛,“澹台同学你醒了啊!”
“嗯。”
“那……”打了个哈欠,周缱绻掩嘴,话没说完脑袋就重新伏在了床畔,“那我再睡十分钟行么?”
澹台垣==,他说不行可以么?
无奈撇了撇嘴,他亦是乏力的紧,撑了会儿人已有些挺不住,便缩了缩身体闭眸躺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时间静静流淌,待周缱绻再度惊醒,整个人都吓了大跳。
因为太过慌促,什么瞌睡早跑得一干二净,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天啦撸,都九点半了。
床上的学霸睡姿可真老实。
感觉从最开始就是这个姿势来着……
汗颜了一会,周缱绻讪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嘛,好像有退烧一点点?
她摇了摇脑袋,轻手轻脚去外头打电话。
依然拨给老爸的手机。
“爸你到家了么?”
“哦,没呢,跟另几位讲师在外聚餐,你妈妈也在。”
周缱绻:“……”怎么等她有事的时候他们就特别事儿多呢?服了气的咬着后槽牙,周缱绻愤怒的握紧拳头,“爸我有个同班同学重感冒在医院,人半昏迷不醒的,没办法联系到家人,还指望你们回去翻电话簿给他家报信儿呢!”
“呀,那你同学现在好多了么?”
“高烧40.5度,不过现在好了些,但他穿得少,我没钱给他买衣服怎么办?”捏了捏羞涩的斜挎包,周缱绻沮丧的呶嘴,她身上就带了点儿零花钱,真是多幸运才够付了医药费==,不然……
“你们在哪所医院?”
周缱绻报了名字,就听她爸那边口齿不清的道,“巧了,我们就在这医院后头的街上吃海鲜,你妈手上有外套,都这个点了,你干脆带同学回咱家算了,反正顺道,人高烧那么厉害,折腾来折腾去的,岂不累得慌?”
“……”虽然说得好有道理,但……周缱绻握着听筒歪了歪脑袋,总觉得怪怪的,她家爸爸有这么开明的么?
她还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就听电话里拍案道,“就这样啊,吃完两只蟹我和你妈就绕过去接你们,在几楼?等到家了咱们给你同学家打电话报平安就得了嘞!”
螃蟹?
周缱绻抓住重点词,“做父母的你们自己吃都不想着女儿么?我要打包,整整三只才够。”
“好嘞,你先报楼层房号。”
“六楼第二间。”
电话挂断,走回病房,周缱绻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想起蟹就兴奋起来。
舔了舔嘴唇,秋高气爽啊,正是吃肥蟹的最佳时机,她掰着手指头算,总共三只,今晚吃两只,还剩一只明早做砂锅粉丝煲,天啦,要流口水了……
至于床上沉睡着的澹台同学?
听说……感冒的人不能吃螃蟹来着。
嗯,都是她的!周缱绻吞咽下口水,提起几分精神,试探的站在床侧喊了声“澹台同学”。
“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总之,先不管她爸怎么想,这直接把人拖去她家不大好吧?总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呀!
“唔。”
床上的人深深皱眉,双眸紧闭着轻声回了个字。
周缱绻见人有意识呢,连忙兴奋问,“你听得到呀,那澹台同学你家电话多少?我给你家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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