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沉默了下来,心知他又在故意扯开话题,偏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不作辩解。
书房里的灯火昏暗,墙壁上跳跃着闪烁的烛光,看上去温暖而祥和,她依稀想起从前还很小的时候,总爱站在云初末的旁边看他给人作画,转眼间,百年的时光已然流逝,他们的年龄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差别。那么,未来会如何呢?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保持着自己的青春不变,所以也不清楚这种情况会不会一直延续下去,可是有一件事情,她是知道的,就算有一天她老了,死了,云初末还是会好好的活着,以这样年轻俊美的模样。
“又在想什么呢?”脑袋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云皎下意识地抬头瞪了一眼,果然见云初末已经作完画,走过来吃饭了。
她揉了揉被打的头,想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是不是也可以用描皮画骨的方法复活重生?”
云初末的身子一顿,他沉默了片刻,偏过头看她:“若是这么清闲的话,你倒不如拿轮回石查一查银时月的命格。”
第6章 画骨明月居(六)
轮回石,顾名思义就是一块石头,相传万物生灵自出生时起,命数皆被刻在一方命盘之上,无数道命轮看似毫无规律的运转着,相互交织,彼此错过,构成了繁复错杂的人生。
而轮回石便是这些繁杂信息凝结成的一块石头,曾被置于冥海之滨,忘川之畔,掌握着天地万物的生老病死和它们之间的因果轮回,后来不晓得怎么就被云初末得到了,还被用来做这等卑鄙又见不得人的事。
跟随云初末多年,她也曾动用轮回石查探过自己的人生,结果很挫败的发现,记载着万物生灵命数的轮回石,竟然没有一点关于她的消息,实在令人郁闷不已。云初末知道之后,还嘲笑过她很长一段时间,说是她实在太渺小了,导致命盘记载运数之时,都不屑刻下她的名字。
云皎当然知道他在胡扯,命盘之上,蝼蚁尚且都有自己的命数,更何况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后来被她逼问的没办法了,云初末才勉强告诉她,是她的过去才悲惨了,为了不让她难过,他才‘好心’把她的过去都抹掉的。
这个答案显然也不是她想要的,于是云皎再接再厉追问自己的前世究竟是什么,云初末沉默了许久,神色复杂地告诉她,她的前世是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女山贼,描述到具体细节的时候,还忍不住爆笑几声,说她这些年之所以会被他欺压虐待,完全是因为前世坏事做得太多,今生找他赎罪来了,最后云皎当然是把他狠狠揍了一顿才算稍稍解气。
不过在之后的生活中,只要云皎被逼无奈,当牛做马地伺候云初末时,她都会很不争气地心想,莫非她的前世真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女山贼,导致现在过着这么悲惨的人生?往事已矣,现在回想起来竟然皆是令人啼笑皆非,一百多年的时光,他们就是这么吵着闹着走过来的,而且丝毫不觉得孤独和漫长。
明月居阁楼之下,有一方明净的池水,水面几乎与池沿齐高,里面并无水藻和杂草,只在池子旁种了几株樱花模样的树,每到春时落英如雪,十分美丽,花瓣飘落在池水中,几日便消散了芳影,只有那泓池水,长年清澈如镜。
她曾为此感到惊奇,还想捞几条锦鲤鱼丢进去试验一下,看看会不会像那些花瓣一样消失,不过云初末再三威胁,若是敢往里面乱扔东西就会把她打死,权衡再三,云皎最终还是放弃掉了。
夜半时分,一轮明月悬挂当空,天际繁星点点,犹若那日银时月幻化出来的蓝光晶莹。
云皎站在净水池旁,因启用轮回石需要选用一件和当事人有关的物什来,所以她把古琴置于轮回石下,开始准备施法。法诀念起,轮回石上催动淡淡的金光,投射到池水之中,依稀闪现出当年的光影,她挨着池沿蹲下来,沉默看着银时月的过往。
这是一段悲伤的故事,关于他,和一个美丽的姑娘。
第7章 御医姜雪羽(一)
他说过,不愿让她悲伤,可是却忽略了,她的悲伤从来都与他无关。
——《亘古谣》
新春三月,正是围猎的好时节。
车迟国的大王率领大军前往雁荡山狩猎,转眼已经过了月余,大军起拔回城,满载而归,国都内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迎接勇士们的凯旋。而此时,一个女子正跪于王宫的神庙前,她的身姿轻盈,素衣长发,银钗绾髻,犹若一朵纯净的雪莲花。
“雪羽大人,雪羽大人……”外面隐约传来喊声,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朝向神庙外走去,刚刚迈步走出了门槛,就见一个宫女匆匆忙忙地赶来。
她摇头叹了口气,缓步走下石阶,来到跟前才轻声斥责道:“此乃神庙,清静肃穆之地,怎由得你喧哗呼叫?”
宫女顿觉失礼,局促地低下了头:“奴婢知错。”
姜雪羽见此微微笑了,声音也放得柔和:“你来找我,有何事情?”
她是宫中的司药女官,专门为大王侍医配药,如今大王狩猎未归,她也跟着赋闲下来,宫中若是没有紧要的事情,不会有人来找她的。
宫女跟在她的身边:“大王回来了,”她顿了顿,似乎在笑着,“护卫大人也跟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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