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不是傻子,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在卓鼎天之前的那位武林盟主,便是在霍斩言父亲的光环下碌碌无为,苟安一生,然而他龙懿文是什么人,岂能甘心被埋没在霍斩言的威风之下?
见龙懿文反对,卓鼎天一惊:“盟主,您这是……”
龙懿文阴毒自负的目光看向了霍斩言,语气亦是冰寒:“霍楼主与那位魔教妖女的关系匪浅,此役关乎整个武林的安危,兹事体大,我不能冒险。”
霍斩言并不在意,唇角勾起清淡的笑意:“盟主是不相信霍某的为人么?”
龙懿文对上他的目光,毫不掩饰:“是,不过霍楼主若是肯将那妖女的首级提到我们面前来,或许本盟主会相信你一些。”
霍斩言的眉目清浅,语气云淡风轻:“恩将仇报的事,霍某不会去做。”
龙懿文扯出一个阴毒的冷笑:“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少林寺方丈看着霍斩言,越发觉得此人耿直不阿,谦和有礼,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而且他的武功和心智都远远在龙懿文之上,若是这样的人担任武林盟主,必是江湖的一大幸事。可惜啊可惜……
他注视着霍斩言,苍老浑浊的目光中,竟隐隐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来,当初那个人便是这样的优秀绝艳,却死活都不肯担任盟主之位,还说自己有难言的苦衷,如今斯人已逝,他的儿子就在自己的面前,虽有千般的苦楚和万般的无奈,却只能掩藏在心中无法说出口。
许多年前的禅寺竹林中,那段关于世间生死的对话还在耳畔回响,那个纵横江湖的大英雄,竟也会有对于生死的执念,负手而立的身姿中隐约透露着落寞和寂然,之后不久,他便真的悄然离世了。
出家之人,向来心静止水,无欲无求,然每每想起挚友的英年早逝,即使是身为方丈的他,都难免会有一丝悲恸。方丈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缓缓道:“少林乃是出家之地,向来不问世俗纠葛,更何况是这等杀孽之事,请恕少林不能参与其中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霍施主的为人,老衲倒是十分相信的。”
霍斩言侧身,向他微微躬身,举止间皆是尊崇之色:“多谢方丈。”
见龙懿文没有搭话,方丈叹了口气,向霍斩言点头示意他不要多礼,然而对于龙懿文刻意限制霍斩言之事,却也无可奈何。如今的江湖,已是别人的江湖。少林清静地,佛门慈悲处,当年的意气风发能有几时?
见客厅中的气氛越发凝重了起来,卓鼎天轻咳了一声,首先打破沉寂,向霍斩言道:“斩言,你难得出门一次,正好此处离左岳盟不远,不如随我到左岳盟小住几日吧,也让师叔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霍斩言有些犹豫,紧接着又听江昊道:“是啊霍师兄,师父都这样诚心邀请你了,你便到我们那儿住上几天吧。”
霍斩言微微笑了,缓缓颔首:“那好吧,斩言恐怕要叨扰师叔和师弟几日了。”
卓鼎天连连摆手,笑道:“自家人,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师叔我可是巴不得你在左岳盟常住呢!”
霍斩言正襟危坐,保持着完美的礼数和浅淡的微笑,好像对于龙懿文刻意的针对没有任何的介怀,对于卓鼎天故作的亲近也没有太多的回应。
在客厅说了一会儿话,因他们几人还要商谈攻打神龙教一事,霍斩言作为被怀疑者,自是识相的起身离开,只是在脚步跨过门槛的瞬间,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侧首片刻,清淡温润的唇角隐约勾起些许冰冷的微笑。
不过是说出了一个多年前的真相,不过是散布了萧孟亏要夺取武林盟主的谣言,卓鼎天便着急着要剿灭神龙教,不过这位混迹江湖数十年的前任武林盟主也算不错,精心安排了英雄大会上的这一出好戏,拉出龙懿文来当挡箭牌,既除掉了神龙教,还能拔掉龙家堡这一颗眼中钉。
而龙懿文呢?傲慢自负的新任堡主,终究还是嫩了点,忘记了自己与左岳盟的交锋中,何曾占过上风?如今从卓鼎天手中夺了点甜头,就不顾昔日的疼,竟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担任武林盟主。
所以说这世上大多数的人,最敌不过一个贪字,趋利避害是人人生而具有的本性,甚至有时候,为了得到所谓的“利”,可以甘愿冒些风险。把握住这一点,只要雕虫小技,那些他想要的,势必得到的,总会有人争着抢着为他拿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谁不愿去做呢?只是谁是鹬蚌,谁是渔翁,却容不得他们自己做主,中了他的连环计,入了他的生死局,一切,便只由他说了算。
第72章 冉冉物华休(八)
左岳盟昏暗的地牢里,破旧的油灯正跳动着孱弱幽凉的火焰,在上方的土墙上熏出一道道乌墨漆黑的痕迹,浓烟夹杂着酸臭腐朽的气息,弥漫在夜晚的寂静中,沉闷而又令人心悸。
通往地牢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手举油灯摸索着走下石阶,很快来到了地牢的中央,寂静的地牢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这个人目标明确的走到一间铁牢前,漆黑阴毒的目光望着里面那位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囚犯,细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
“玉娆,你可想清楚了?”这个人不耐其烦的开口,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映出他狰狞可怖的脸,竟是左岳盟主卓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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