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间一个激灵,强撑着把挡在自己额头的碎发拨开,他看着那个女人脚步灵活,轻轻松松躲开了攻击,手持一根木棍干脆利落地打在两个男人的腹部和膝盖。
棍棒击打在人身上时发出闷声,不过几分钟,那两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混混都抱着肚子跪在地上失去了行动力。
“哪条道上的?怎么打学生,还往死里打?再不停手我报警了啊。”女人的声音不急不缓。
贺间喘着粗气,忍着疼痛,心里吐槽道:你都给人揍趴下了,才让人停手?想动手也爬不起来啊。
“他欠我们獭爷钱!”一个捂着肚子的小青年喊道。
“欠多少?”女人的声音还是波澜无惊,伸手掏出手机,似乎要出示付款码:“他一个学生能欠多少?”
月光下,贺间才看清女人的脸。她长着一张十分好看的厌世脸,单眼皮下垂眼,看起来像一只睡不醒的猫似的,散开的黑发在月光下闪着绸缎般的光芒。身体并不瘦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带着兴奋的凶狠。她锐利的眼神和正装并不相配,正是本该在便利店的常湘。
贺间听她问出“欠多少”,还一副要替他还钱的样子,心里一阵感激。
他得有几年时间没体会过感激这种情感了。贺间喘着粗气,刚虚弱地吐出半个“谢”字,就剧烈咳嗽起来。
“他欠六万块钱。”捂着肚子的小青年还半躺在地上,声音在小巷里回荡。
“六万块钱!”常湘拎着棍子冷笑一声,又重复了一次:“六万块钱!”然后突然收敛了笑容,手里抓着的棍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本来还义正言辞的她把收付款页面关闭,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两个青年和贺间看着她突然离开的背影,头顶飘过无数问号。
“哎?不是...”躺在地上的小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喊了一声,但常湘已经消失了,巷子口只遥遥传来一声:“学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记着还人家钱。”
贺间:“......”
这么真实的吗?这也太真实了吧喂!
小巷又重新归为寂静,大家面面相窥,相顾无言,三人都绝口不提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场面的确变了,原本两人围殴一人的场景,变成了三个人都凄凄惨惨倒在地上对喘。伴随着疼痛的呻-吟声,两个十分钟前还趾高气扬的小青年躺在地上龇牙咧嘴。
最终是贺间先爬了起来,抿着嘴弓着腰,跌跌撞撞逃离了现场。
他费力大口呼吸了两下,胡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血,心想算是捡了一条命。又想起刚才变相救了他一命的人间真实,纵是头疼欲裂,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回想了一下“人间真实”的脸,想着如果哪天再有机会在大街上碰到,可以好好对她道声谢。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而重逢的地点并不是大街上,是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第三章
准高三的暑假只有一个月,八月中旬不到,校园就重新热闹了起来。
育才高中并不是什么市重点高中,每年的升学率都要藏着掖着,不肯放出来。这里对学生的管理不算严格,是家长们心中“混子乐园”桂冠的有力争夺者。不但家长对这所高中不报希望,就连学校的老师也大多得过且过,对学生的出格行为容忍度很高,一旦有了好的机会就离开。
这也就是为什么常湘能够这样顺利被从初中部调过来,无他,高中部平均每个月都有被气走或是跳槽的老师,确实是缺人。
本该安静的早自习时间,高三八班的教室混乱成一团。
几个男同学把桌子拼在一起,正在吵吵嚷嚷打牌。其中一个蹲在凳子上、头发长得都要遮住眼睛的男生把手中的大小王摔了出去,一脸得意道:“哈哈哈,都归我了!”
他把桌子上的零钱全都划到自己面前,喜滋滋随口说道:“不是说今天会来新班主任吗?”
“哎?听谁说的?上个老师不干了?”他对面的男生懊恼地看着手中没打出去的牌,接道:“那个秃头不才来一个月吗?”
“我赌这个也待不了三个月。”
“两个月。”
“一个月。”
七嘴八舌谈论着老师的学生们顿时兴奋起来,牌也不玩了,刚赢了牌的男生兴致大发,一边整理着手中的零钱一边道:“来点彩头,我让他一个月以内就走!”
还没等讨论彩头,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长头发的男生下意识看了一下门口,喊道:“贺哥来了呀!”
踩着铃声走进来的贺间脸上贴着一块大纱布,还有几个小创可贴,但是这也没办法完全遮掩他脸上的青紫色。他一言不发穿过哄闹的人群,其他学生渐渐安静了下来。
贺间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坐在最后排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这是又去跟着他社会上的大哥打架了吧。”长头发露出崇拜的目光,压低了声音:“贺哥要休息,散了散了。”还不忘了把自己赢来的钱都揣到兜里,把拼在一起的桌子随手拉回原位。
“贺哥昨晚干什么去了啊?”有人把一瓶咖啡小心翼翼供到贺间的桌子上。
贺间冷冷扫了他一眼,就让他把套近乎的话全都吞了回去,讪讪坐回自己座位。
贺间是不折不扣的校霸级人物,他虽然平时独来独往,但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他打架非常厉害,还在给社会上的大哥做事,是一匹货真价实的独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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