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榛先行吃过早饭, 左右也是无事,便抽出纸笔写起大字来。等吴娘子他们陆续醒来,甄榛也已悬笔小半个上午,手都有些酸痛。
正揉着胳膊放松,忽而听到有人“砰砰砰”地敲响了后院门。
有了上次的教训,甄榛可不敢再冲动行事, 平心静气地询问来者身份。
不过这次的确是熟人, 还是与甄榛有着并肩作战的“革命友谊”的熟人——没错, 许十娘回来了。
甄榛惊喜的打开门,身后吴娘子也闻声匆匆赶来,连口脂都没来得及抿,可等门一打开, 两人都有些愣神:许十娘动作竟如此迅捷, 这就把幼妖领来了。
许十娘带着孩子一路匆匆赶来,生怕被抓捕同犯的官兵当做拐带幼妖的同犯, 走的口干舌燥。也顾不上解释,直接绕过她俩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等一杯水灌下去, 这才有工夫回答甄榛的问题。
“甄娘子,别的不说,你们妖界的消息传的也忒快了。我那日在现场同身边镇魔司的郎君提了一嘴想收养幼妖,正式做决定还是昨天询问陆少卿时。没想到等我到了镇魔司,那边的郎君娘子们已经帮我把没了亲人的孩童给单独分了出来。”
喘了口气,许十娘继续说道:“我躲在一旁,一眼就瞧中了他,名叫小山,你们看看是不是眼熟的很。”
可不是眼熟,这就是那个抱着自己没熬过去的可怜妹妹问陆深要耶娘的小山兔。原来他不仅没了妹妹,连耶娘也遭了难,现在整个人也不像刚被救出来时那样眼含希望,倒像是像被抽了魂的提线布偶。
甄榛知道这是经受大刺激后还未缓过来的表现,可现下也没有心理医生的行当,也就只能润物细无声地关心他,陪他度过这段艰难日子。
还好甄榛先前听了白夫子的话,回家就给绒绒和阿多提了醒,告诉他们马上就要多了个小伙伴。他俩见了也不生疏,虽小山不说话,但阿多化作原型一把将他叼到后背上,绒绒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和小哥哥介绍自己的玩具,倒也和谐。
孩子们跑去玩耍,几个姐姐则聚在一起规划未来。
许十娘褪下了歌伎的温柔伪装,又经过这几天的惊心动魄,现在颇有几分霸王花的意思,不过再野的花儿到了自家师姐面前立马打回原形。
吴娘子见她坐姿越来越垮塌,拿起木箸就敲了她两下,“阿耶教你的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都让你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快给我坐正!”
“哎呦!师姐你也忒不给我面子了,我都这么大了还拿东西打我……”许十娘撒娇地摇了摇吴娘子的手,继续卖乖,“师姐,我现在脱了籍成了自由身,你可得收留我和小山,不然、不然我就躺在你铺子前不走了!”
吴娘子白了她一眼,笑骂道:“你个小蹄子,我何时说过不管你?你尽管去我那妆铺前躺下,堂堂长安许十娘,不知能给我带来多少客人呢!”
三个人笑做一团,等缓过神来擦去笑出的眼泪,发觉头发也散了,胭脂也花了,只有甄榛一个懒人,因着没梳妆反倒逃过一劫。
“赶明个儿我非得拉你去我家铺子里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好让满长安里都知道崇化坊出了个俏厨娘,到时候慕名而来的郎君多了,怕是陆少卿要呷醋了。”吴娘子没见过陆深审问犯人时的模样,自然是大方调侃,但许十娘却猛然想起他面不改色审问楼主的样子,赶忙拉拉自家师姐,以免陆深知道了恼怒。
“陆少卿年少有为,和我们甄娘子是最配不过了,哪里还容得下别的郎君,不过是一群草包。”
甄榛还有些奇怪为何许十娘这样替陆深说话,明明也不甚熟稔,这边吴娘子也不解发问:“不知道的倒要以为你是陆少卿的亲姊妹,替自家兄弟找弟媳呢,我竟不知你和陆少卿这样亲近?”
许十娘连连摆手,“我哪里来的福气,能和陆少卿亲近,不过是因着小娘子才多说了几句,公务这样繁忙也不忘关心小娘子,自然是个好的。”
三两句话又说得甄榛双耳发红,虽不像原先那般容易冒出兽耳,但依旧觉得不好意思,起身掸掸衣袖,说:“不同你们胡闹了,我去瞧瞧小山,也不知同绒绒相处得如何。”
蹑手蹑脚地走近阿多和绒绒的房间,趴在门边听里面的声音,却只听到绒绒这个小话痨在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阿多和小山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心中有些担忧,甄榛轻轻扣门,“我可以进来吗?”
“阿姐!快进来同我们一起玩!”绒绒欢快应道,催促甄榛进门。
甄榛双手推门而入,却不是预想中两人围绕小山而坐的情形。
阿多变作大猫模样,背上窝着软白的小山,尾巴还有一下没一下的驱赶周围的蚊虫;绒绒也靠在阿多怀中,抚摸着小山的脊背,小声地给他讲故事。
听到有人进来,山兔浑身软趴的毛发瞬间炸起,将整个身子往阿多的长毛中埋了又埋,瑟瑟发抖地瞄向甄榛。
甄榛看到他这幅样子,既心疼又觉得有些好笑:“乖乖,你不怕老虎,倒是怕松鼠……”
没曾想小山仔细地观察一会儿甄榛,歪歪头,细声细语地小声道:“我见过你,你同那个哥哥是一起的。”
惊喜地点点头,甄榛小心凑上前去,轻声问他:“乖乖,你还记得我呀?我和许十娘……就是带你回来的阿姐,还有穿官服的阿兄是一起的,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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