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坠在月光之下散发出幽暗白芒,烟火织就出铺天盖地的星河,一股脑落入女孩瞳孔之中。
月亮在她眼前,星河在她眼底。
忽然宁宁回过头,眼睛里除去星星月亮,便也有了裴寂的影子,站立于触手可及的正中央。
她不知怎地噗嗤笑出声,十足惊喜的模样:“哇,裴寂,我第一次看见你笑。”
顿了顿,又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想笑的……但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假笑男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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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虽然没亲眼见过“假笑男孩”,但从宁宁的语气和这个名词的字面意思里,也能猜出是在讲他笑得奇怪。
如今晚宴已然开始,他们俩没过多久便匆匆回了客栈,准备和门派里的其他人一同赴宴。
赴宴之前,理应回房整理一番仪表。裴寂手里握着那根崭新的发带,却并未将其绑在发上。
金边纹路于玉锦之上盘旋生光,少年人眸色稍沉,纤瘦修长的五指下意识握紧。
在那家首饰店铺里,他曾见到宁宁驻足于玉坠之前,之所以未能买下,许是碍于价钱。
裴寂向来勤俭,已攒下不少闲钱,本是存了心思为她购来,却不想在承影[裴小寂居然也会准备惊喜了哦豁豁]的调笑声里,听见那老板娘道:“可巧!白日与你同行的小姑娘刚离开不久——她买下了那颗夜明珠呢。”
夜明珠。
那是林浔师兄喜欢的东西。
原来她未能买下玉坠,是为了讨林浔师兄开心。
裴寂很难说清那一瞬间的感受,惊诧、茫然、一点点的委屈和伤心。
……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他本来有些生气,不愿再将玉坠给她的。
可毫无防备看见这发带时,心里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气恼与固执却还是因为薄薄一层布料丢兵弃甲,再也不见踪迹。
心性不坚,他真是没用透了。
似乎想起什么,裴寂冷着脸俯身,蹙眉凝视着镜中自己的倒影。
然后抬起右手,勾起右侧的嘴角。
他自幼生活在黑暗与打骂之中,几乎从未遇见过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久而久之,笑便成了毫无用处的累赘,被弃置在一旁。
他是不怎么会笑的。
浅粉薄唇被迫扬起一个类似于微笑的弧度,看上去却僵硬得如同铁块。搭配他冷冽的眉眼,不像在笑,倒像走火入魔中了毒。
铜镜里的人蹙起眉头。
他笑起来……是这般模样么?
沉默许久的承影终于出了声,拼命憋笑:[不是吧裴小寂,宁宁不过随口一说,你还就当真对着镜子,看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啊?怎么样,今日收到了礼物是不是很开心?]
许是察觉裴寂的不耐与烦躁,说罢轻咳一声:[这样,你听我来说。哪有人笑的时候只有半边嘴巴弯起来?你试试双手一起来,顺着嘴角往上勾,这样就正常多了。]
承影相当于一个恋爱中毒的中年单身大叔,裴寂一直觉得它不靠谱,此时却神色淡淡低了头,一言不发地照做。
于是两侧嘴角都被手指勾得弯起弧度,承影则用慈母般充满爱意的语气谆谆教诲:
[对,就是这样,再往外面拉一点——完美啊裴小寂!以后就这样笑,明白了吗?嘻嘻嘻哈哈哈!绝了!这是什么天神下凡!]
说完实在受不了,由家中慈祥老母化身为咯咯直笑的老母鸡。
裴寂没动,视线直勾勾停在镜面上,视线所及之处,是他刀刃般的剑眉、波澜不起的黑眸与高挑鼻梁。
以及无比滑稽弯起来的嘴唇,还有脸颊上被手指堆起来的、白嫩嫩圆滚滚的两团肉。
这回终于不是假笑了。
活像个傻子。
裴寂:……
被耍了。
第44章
把贺知洲从刑司院领出来后, 天羡子便带着弟子们来到了城主府。
鸾城商贸发达, 是出了名的富饶阔绰, 城主府内自然也穷尽奢侈浮华之景, 放眼望去, 连每一块地板缝里都写着四个字:
我很有钱。
宁宁之前去过的迦兰城虽然也曾是商业要地, 但毕竟埋在水里沉寂了那么多年,加之城主府邸以雅致内敛为主基调,气质与此地截然不同。
穿越气势恢宏的正门, 再经过高墙掩映、灯火通明的长廊, 在一片喧哗笑声与琴曲琶音之间, 便抵达了用来迎客设宴的前院。
“天羡长老!有失远迎, 有失远迎!”
领路的小厮刚退下,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便上前迎来,将宁宁等人粗略扫视一番,朗声笑道:“玄虚剑派弟子皆乃少年英才,想必贵派今年也定能力压群雄。”
天羡子哈哈大笑:“多谢城主吉言。”
说罢又抬眼望向青年身后的红衣女人:“这位定是城主夫人吧?”
城主侧过身去,声线温和:“来, 鸾娘。”
那女人站在高墙阴翳之下,又被青年挡去了大半身影,直到她在天羡子的问询后缓缓上前, 宁宁才终于看清此人的模样。
她生得绝美,勾人的桃花眼中嵌着琥珀色瞳孔,犹如雪山之上融化的冰水,虽则潋滟生姿, 却清清冷冷,没有太多属于活人的温度。
一袭红裙由龙绡与云锦织就而出,龙绡单薄如纱雾,锦缎瑰丽似烟霓,两相交织之下,汇成一幅花荫簇簇的薄雾烟霞图,更衬得她身姿摇曳、美艳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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