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雪下得格外大,恰好郑薇绮等人需要发泄满心郁闷的情绪,大家一拍即合,来到望月峰上堆雪人。
宁宁对这件事兴致勃勃,奈何生在南方,连雪都没见过几次,对于打雪仗堆雪人,就更是陌生。
她尝试像电视剧里那样将雪聚拢成圆球,结果每次都按不严实,刚把雪球拿起来,球体就不受控制哗啦啦碎开,化作满地白屑。
于是一来二去,做雪人的重任就落在了裴寂身上。
他的手大且修长,出乎意料地十分灵活,白玉般的手指将雪团捏成各种形状,稍稍用力时,骨节会泛起漂亮的白色。
宁宁看得满心惊讶,听他低低应了声:“不冷。”
因为她一直在往裴寂身体里输送灵力,让他能暖和一些嘛。
宁宁抿唇笑笑,不着痕迹向他靠近一步:“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堆雪人?看这手法,不像是第一次。”
她还以为按照裴寂的性格,会对这种有些幼稚的消遣方式敬而远之。
裴寂“唔”了声:“我小时候常会堆着玩——脑袋做成什么形状,这样行吗?”
于是身侧的小姑娘兴致勃勃伸出手,捏了捏被他捧住的雪团,而那个关于“堆雪人”的话题,自然被她抛在脑后。
“堆雪人哦。”
裴寂随身带着剑,因而能听见承影的声音,那道大叔嗓说了一半忽然停下,好一会儿才唏嘘开口:“当年的裴小寂多可爱啊,不像现在,只会对着宁宁可爱,叫我好伤心好伤心。”
其实对于裴寂来说,下雪称不上多么美好的事情。
与娘亲住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到了最为寒冷的隆冬,他也从来得不到御寒的衣物,往往只能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从而留住稀少的热气。
有时娘亲气急,甚至会将他带出地下的小房间,让裴寂置身于滴水成冰的雪夜里。雪华一片片落下,像床厚厚的棉被铺在地面上,可当他跌落在雪中,感受到的只有刺骨寒凉。
夜深的时候,大雪和暮色一起沉甸甸压下来。四面八方皆是他所畏惧的黑暗,在裴寂被冻得意识恍惚的时候,只有承影会陪他说说话。
后来他就开始堆雪人。
其他小孩不愿带着他玩,裴寂远远地看,多少学到一些技巧。
那时他手上满是红肿的冻疮,每当触碰到雪花,都会被冷得刺痛不已,好在裴寂早就习惯了疼痛,看着白花花的雪团逐渐添上脑袋与五官,心里总会浮起异样的感受。
——它静静立在原地,仿佛是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人。
天地何其浩渺,只有它愿意陪在他身边。
“……裴寂?”
清澈的少女音将他拉回现实,裴寂寻声垂眸,正好撞上宁宁含笑的眼瞳。
她的情绪向来不加遮掩,开心时就会下意识咧开嘴笑,一面与他对视,一面伸出手,露出莹白手心里的几颗豆子和几根树枝:“这些可以用来当眼睛和手臂,你觉得怎么样?”
过往的阴翳在那一瞬间倏然消散。
裴寂无声笑笑,后退一步,示意她上前:“你来。”
头一回和裴寂一起造小雪人,宁宁只觉身负重任,认真得不得了,不但仔仔细细放好了豆子与木条,事成之后思考一番,还从储物袋里拿了个小斗篷披在它身上。
她刚停下动作,就听见身后传来喜出望外的熟悉嗓音:“哇——宁宁和裴寂这个雪人,堆得堪称大师级别啊!”
天羡子与孟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儿凑热闹,白衣尽数落了雪,像两个行走的大雪团。
前者看得兴致勃勃,嘴里叭叭叭没停下:“薇绮的这只小猪也不错,圆眼睛圆鼻子圆耳朵,挺可爱。”
“师尊。”
郑师姐幽幽盯着他:“这是你。”
天羡子的微笑凝固在嘴角,孟诀习惯性解围:“这个师尊其实挺好看的,就是有点丑。”
……这算个锤子的解围啊!
天羡子咽下一口老泪,再走到贺知洲与林浔跟前时,总算学了乖不做出头鸟,把第一个发话的机会让给自己乖徒:“孟诀,你觉得这个……娃娃如何?”
他实在看不出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想了半晌,也只能用“娃娃”来指代。
这两位堆出的雪人堪称面目模糊、手脚畸形,整个身子歪歪扭扭如同烂泥,偏生嘴巴上还涂了红色颜料,摆在地上一放,像是误入某个恐怖片片场。
孟诀颔首:“丑陋中带着一丝变态的美丽,猥琐里藏了几分不可言喻的性感,很少能见到如此有动态感的雪人,仿佛随时都能大笑出声,在地上爬来爬去。”
“等等。”
这臭小子说得一气呵成,天羡子隐约察觉到一点不对劲:“这个东西,该不会,也是我吧?”
林浔满脸通红,带了歉意地低下脑袋。
天羡子忿忿然瞪向自己的乖徒孟诀。
他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孽徒,这帮孽徒!
“今日师尊来了,不如为我们表演一手剑法吧。”
郑薇绮两手一拍,突然就来了兴致:“你们不知道,师尊不但剑术超群,做雪雕也很有一手的!”
天羡子笑得做作:“其实称不上‘很有一手’,略懂,略懂而已。”
他说罢化出本命剑,正色咳了声:“今日心情不错,就让你们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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