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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珏干瞪眼,本来还以为沈柏拖延时间是有什么法子,僵持半晌,还是认命的去洗凳子。
    沈柏把香案上那四个牌位和香灰炉挪到地上,扯了旁边的布帘把香案擦干净,对楚应天说:“夫人已逝,眼下最重要的是为她和腹中孩子报仇雪恨,我对妆殓术略懂皮毛,先生若是信得过,劳烦将夫人放到案上,我好替她整理仪容。”
    楚应天抱着阿晚坐在地上,整个人失魂落魄,像具行尸走肉。
    沈柏走到他面前蹲下,放软声音:“她和孩子生前受了很多痛苦,死后你总要让她们走得体面一点。”
    楚应天眼睫颤了颤,掀眸无措的看着沈柏,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我不该带她来谌州的对不对?”
    阿晚怀了身孕,他应该陪她好好在家休养,为什么要带着她四处奔波呢?
    沈柏知道失去挚爱是什么滋味,也知道这种懊悔有多折磨人,她不知道上一世的楚应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能对他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她这么年轻,一定还有很多心愿没有达成,你要好好活下去,替她把那些心愿都完成。”
    沈柏的语气很坚定,眸底攒着滚烫的光亮,向楚应天传递温暖和希望。
    她知道自己有点残忍,但她必须让楚应天活下去。
    昭陵的锻造技术已经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工部被太后母族吕家把控着,这么多年只知道闭门造车,她需要楚应天尽快振作起来,然后和他们一起前往东恒国。
    楚应天眼底闪过茫然,脑海里涌现和阿晚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说过要在京中置办一处宅子,辟出一个花园,专门种上她最喜欢的茶花,还要在院子里搭一个葡萄架,再做一大一小两个秋千给她和孩子玩,下雨的时候,他就在家里陪她煮茶,哪儿也不去。
    可是现在,他还没来得及带她踏进瀚上京,她和孩子就都不在了。
    过去的相处越是美好,楚应天现在就越痛苦,他紧紧抱着阿晚,试图用自己的怀抱替她暖着身子,怀里的温度却还是一点点无情地流逝。
    阿晚的身体很快不像平时那样柔软,变得僵硬,冷冰冰的,比身下的地砖还要冷硬。
    眼睛已经干涩得流不出泪来,楚应天喉间溢出一声呜咽:“阿晚……”
    那声音嘶哑悲怆,像是一直孤身行走在冰天雪地中的人,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件珍宝,被全世界抛弃。
    沈柏听得心头一痛,好像又回到刚听见顾恒舟死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恍惚了一下,沈柏陡然意识到不对,本能的掰开楚应天的嘴把自己的手横在他嘴里。
    楚应天确实想咬舌自尽,沈柏左手手腕被狠狠咬住,瞬间就出了血,赵彻大步走过来,一记手刀把楚应天劈晕。
    沈柏连忙抽回手,腕上多了一圈血糊糊的牙印。
    周珏洗好凳子回来,见状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受伤了?是不是你又嘴欠了?”
    沈柏抽着冷气横了周珏一眼:“你丫才欠。”
    两人斗嘴归斗嘴,周珏还是古道热肠,放下凳子,利落的从身上撕了布条帮沈柏把腕上的伤缠住,又帮沈柏把阿晚抱到香案上。
    楚应天身上的伤也不轻,周珏打来井水帮楚应天简单处理了一下,拿出随身带的外伤药给他敷上。
    沈柏准备帮阿晚殓尸,先歉然的对赵彻说:“少爷,虽然有点晦气,但我也不能看着这位妇人的尸首就这样摆在这里,我要为她妆殓,还请少爷不要怪罪。”
    赵彻看着沈柏,眸光比在瀚上京时更冷也更具深意,经历今天的事,他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他问沈柏:“为她妆殓之后,你是不是还想买棺材给她下葬?”
    沈柏说:“是。”
    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赵彻没有意外,又问:“然后呢?你还想说服我带上这个叫楚应天的人一起走?”不等沈柏回答,赵彻冷然开口:“沈柏,能普渡众生的是佛,而你不是!”
    沈柏很清楚赵彻在担心什么,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不会见到一个身世凄苦的人就求赵彻把他们带上。
    赵彻救不过来,她也救不过来。
    她想救的只有一个顾恒舟,但要救他,只能改变这个残忍冷酷的世道。
    沈柏在赵彻面前跪下,坚定的开口:“我比少爷和周珏早到谌州一日,在城中闲逛的时候,曾听闻这位楚先生的事迹,他祖上都是精于锻造的,但他父亲早亡,祖传的锻造技术不幸失传,而这位楚先生更擅木工机巧,可做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我有直觉,楚先生日后对少爷会有很大的帮助!”
    赵彻眼神冷淡:“我凭什么相信你的直觉?”
    沈柏毫不慌张,从容不迫的回答:“武宗帝出兵北伐之前,曾在全国遍发告示,征集能工巧匠秘密打造弓弩战车,最后才出其不意杀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楚先生的先祖便在这群被征集的匠人之中。”
    “只是坊间茶余饭后的传言,你觉得可信?”
    沈柏一头磕在地上:“若传言是假,沈柏愿以死谢罪!”
    周珏听见这话顿时炸了:“姓沈的你疯了!”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敢搭上自己的命,对自己也太不负责了吧?
    赵彻抿唇,鹰阜一样锐利的眸光将沈柏从头扫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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