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舟没有管沈柏,跟着下人走远,沈柏伸长脖子,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之后才背着手走进前厅,下人帮她倒了一杯热茶,沈柏端起来喝了两口润嗓子。
魏巡在上首坐着,见沈柏频频看着门口,心底闪过了然,暗道这位沈少爷胆子不小,竟然真的倾慕世子殿下,也不怕镇国公挥着大刀砍了他的脑袋。
就这么沉默的坐着也挺尴尬的,过了一会儿,魏巡假装关切的问沈柏:“方才那群刁民在府衙闹事,大人没受伤吧?”
出事的时候你躲得比谁都快,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关心,要是真有什么事这个时候尸体都凉透了。
沈柏腹诽,面上一派无辜,笑着摇摇头。
“没事就好。”魏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大人是奉谕旨到漠州的,要是在漠州城中出了什么事,下官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魏巡面色沉痛,很是惭愧不安,比那戏台子上唱戏的台柱子表演得还要深刻动人。
沈柏面上笑得更和善,摆摆手示意魏巡大可不必如此,今天的事只是个意外。
沈柏说不了话,只能靠手势和面部表情跟魏巡沟通,经过这么几日,魏巡竟然很习惯了,毫无障碍的跟沈柏说了一箩筐冠冕堂皇的话,沈柏面上一直含笑,配合着魏巡,魏巡聊得很是愉快。
与此同时,顾恒舟跟着下人一直往前走,下人事先得了吩咐,故意带顾恒舟路过北院,玄音和扉靡今天没出门,按照沈柏的吩咐在屋里抚琴吟唱。
顾恒舟远远地便听见靡靡的琴音和男人沙哑魅惑的声音,他大概猜到弹琴唱歌的是什么人,却一直没有主动开口问询,最后还是领路的下人先忍不住,叹了口气,故作随意的说:“打扰世子殿下了,这里是钦差大人住的院子,听说钦差大人喜欢男子,院子里住着两个他从风尘地带回来的两个小倌,这两人没事就喜欢弹琴唱曲,还都唱的是些淫词艳曲,污了世子殿下的耳朵真是不好意思。”
顾恒舟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没看到那两个小倌长什么样,只看到两棵光秃秃的枣树,淡淡的问:“这两个人和钦差大人一直同住?”
那个下人点头:“是啊,都住了好些时日了,除了这两个人,钦差大人还特别喜欢一个叫阿轩的小郎君,大人每天都要带阿轩出门,夜里回来便与这两个小倌一起折腾到半夜,大人花钱也大手大脚的,给这三个人买了不少礼物呢。”
不仅同住,还花钱给人送礼物。
顾恒舟唇角轻轻扯了一下,薄凉的笑意一闪而逝,比刀刃折射的冷光还要森寒。
告状这种事,一开始不能说得太多,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
下人点到即止,带顾恒舟去了东院,热水和干净衣服很快送到,顾恒舟脱下甲衣快速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一身黛蓝色绣飞燕锦衣出门。
府上的人都知道镇国公世子来了,北院的人自然也都得了信。
风尘之地的人,看过的戏文听过的小曲是最多的,玄音和扉靡沦落到风尘之地,对镇国公的威名早有所闻,一直很敬仰这样的人,听说顾恒舟来了,都忍不住想看看镇国公世子是怎样的人物。
两人收拾妥当,提前躲在东院到前厅的必经之路上,远远地便看见一个黛蓝色身影缓缓走来,那人腰背挺拔如松,步子迈得很大,行走之间皆是浩荡的正气,仿佛天地间最粗壮的不可撼动的大树。
玄音和扉靡暗暗心惊,只觉得普天之下,能配得上铁骨铮铮这四个字的人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少年郎了。
玄音和扉靡自以为躲得很好,却不知道顾恒舟早就看到了他们,在他们偷偷观望的时候也在打量他们。
顾恒舟之前没接触过小倌,甚至连风尘女子都接触得很少,但看见玄音和扉靡的第一眼,顾恒舟就知道这两个人身上有着和一般男子截然不同的东西,他们的容貌和寻常男子并无不同,但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违和的柔媚,那是常年混迹风尘,讨好别人才会磨练出来的东西。
顾恒舟拧眉,心里有点不适,过去十八年他接触的都是军营里的糙老爷们儿,唯一一个接触多一点的女子还是个喜欢女扮男装的,那小骗子扮男子扮得极好,大多数时候比这两个人还要有男子气概。
玄音和扉靡被顾恒舟浑身的气势吓到,没等顾恒舟走近便找地方躲了,顾恒舟也没戳穿两人,直接回到前厅,一进门就看见慕容轩坐在沈柏旁边,沈柏笑得一脸灿烂,正在给他喂茶。
沈柏是背对着顾恒舟坐的,没有发觉顾恒舟的到来,魏巡站起来,殷勤的说:“饭菜已经好了,殿下快坐!”
沈柏手抖了一下,洒了慕容轩一胸口的茶,好在茶已经放温了,慕容轩没有被烫到,飞快的拿袖子擦干。
沈柏放好茶杯,顾恒舟走到主位坐下,碍于魏巡在场,沈柏不好解释,只能规规矩矩的坐着。
魏巡知道沈柏喜欢顾恒舟,有意让顾恒舟厌恶沈柏,夸张道:“阿轩的衣服打湿了,这个天气容易感染风寒,沈大人可要带他去换身衣服?”
慕容轩刚要答应,沈柏捂了他的嘴,笑着摇头。
感染风寒病死他算了,换什么衣服?
沈柏腹诽,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他不冷,就是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慕容轩拉下沈柏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恒舟冷声开口:“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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