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在床边坐下,脸上笑意微敛,幽幽地说:“朕翅膀再硬,哪硬的过祖母啊,祖母都享了一辈子福了,不盼着孙儿好,还想拉拢孝亲王把朕从这个皇位上拉下来,朕才是怕得很呢。”
赵彻的声音不大,屋里伺候的宫人全都退下了,周围安安静静,这话字句落在太后耳中,无异于是平地一声惊雷。
太后身体一僵,而后扭头讶异的看着赵彻,半晌怒道:“皇帝你在说什么糊涂话?”
赵彻垂眸,神色变得阴郁晦暗,他唇角仍是上扬着的,只是笑意很冷,如锋锐的刀刃,随时都会要人性命。
“祖母还记得朕的母后吗?”赵彻温和的问,表情染上两分暖意,太后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她想呵斥赵彻,让他不要提起这么不吉利的人,赵彻无视她的表情,继续说,“我记得母后是很温柔的人,那个时候她和父皇的感情很好,很多时候父皇会陪她在宫里赏花看风景。”
“母亲擅长丹青,给父皇画了很多肖像画,以前那些画都是裱在宸华宫墙上的,但母后离世后,父皇把这些画都烧了,还把舅舅送到云山寺让他带发修行,以前外公还经常来宫里看我,自从母后离世,朕就很难见到他了。”
提起旧事,赵彻的声音都变得温柔,眸子染上光亮,太后大概已经猜到赵彻今天为什么要来跟她说这些,转过身来,一张脸冷冷的绷着,染上凌厉:“皇帝说了这么多,还不打算表明自己的真实意图吗?”
太后主动挑明话题,赵彻也不绕弯子了,低低的笑了一声,而后掀眸看着太后问:“朕只是觉得很不解,母后当年出了名的贤淑端庄,对祖母你也极好,您对她究竟有哪里不满,竟然到了要害她性命的地步。”
太后给先皇后下毒的时候,在恒德帝那里算是一笔勾销了,到死他也没想着为先皇后讨回公道,但在赵彻这儿,过不了。
赵彻毕竟跟太后隔了一辈儿,加上恒德帝的刻意保护,对太后和整个吕家都没什么好感。
恒德帝不想做的事,赵彻这个做儿子的,总归是要做的。
太后并不害怕,看着赵彻问:“皇帝有证据证明那些事是哀家做的吗?”
赵彻摇头,如实说:“祖母的手段非常高明,而且有很多人都在暗中帮你,哪怕朕用尽手段和方法,也没办法凑足铁证。”
这个结果太后早就料到了,毕竟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了,还能有什么证据留下来?
太后眼底闪过笑意,正想再说点什么,赵彻却话锋一转,说:“不过朕和大理寺的官员不一样,朕只是想求一个真相和公道,并不需要办案,更不需要让天下人信服。”
听到这句话,太后直觉不好,后背爬上寒意,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要质问赵彻到底想做什么,却因为太激动,一下子咳嗽起来。
这几日她的精神都不大好,咳起来没完没了,赵彻还好心的扶着她,帮她拍着背止咳,太后一点不领情,想推开他的手,却咳出一口黑血来。
太后享了一辈子的福,相当惜命,看到地上的黑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大声道:“来人,请太医,快请太医!”
外面静悄悄的,没人应答,更没人进来。
赵彻接着自己刚刚的话说:“朕一直觉得一报还一报比较公平,所以,当年祖母是怎么害死母后的,朕也会怎么送走祖母。”
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毒死太后了。
太后怒不可遏,扬手要给赵彻一巴掌,赵彻起身避开,太后的巴掌落空,一下子扑在地上,摔得好不狼狈。
赵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冷漠,如同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太后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咬着牙恨恨的说:“皇帝,我是你祖母,你敢弑亲,让世人知道,你会被戳脊梁骨的。”
赵彻欣赏着太后的愤怒,说:“祖母当年害死母后都不会有人知道,今日的事,又怎么会被人知道呢?”
他现在可是皇帝啊。
姜家被除了,李家也早就不在了,卫家重新发展兴盛起来,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太后喘得越发厉害,赵彻说:“祖母放心,你死后,朕会让内务府按照最高礼制把你安葬,你活到现在也不容易,算是喜丧,朕还会设宴邀百官进宫庆贺祖母终于与世长辞,登上极乐。”
太后气得又吐了血,却怎么都爬不起来,指着赵彻半天,只骂出两个字:“畜生!”
赵彻并不在意,说:“这几日祖母就好好在宫里静养吧,朕政务繁忙,等祖母咽了气,自然会再来看祖母的。”
赵彻说完往外走,太后咽不下这口气,朝门口爬来,赵彻把门推开,回头看着她说:“对了,祖母放心,你护了一辈子的吕家,朕一定会让它变得支离破碎的,从今以后,吕氏一族的辉煌将成为昭陵再不会重现的历史。”
赵彻说完大步走出去,太后又往门口爬了一点,听到赵彻冷冰冰的命令:“天气热了,门窗闷着对祖母身体不好,屋里的炭火都撤了吧。”
再往后,只剩下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冷风灌进屋里,殿外的宫人听见太后癫狂的大笑:“报应,真是报应啊!”
从慈安宫出来,赵彻的脸色很不好,比这阴冷的天气还要寒凉。
孙越海帮赵彻撑着伞,都不敢大口呼吸,等赵彻上了软轿才试探着问:“陛下,内务府今儿送了东西去南辰宫,东方姑娘这次功劳也不小,陛下可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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