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捞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行了吧。”
这面子不是给孙兴的,是给老臣的。
孙兴还要拉着这个刚到他大腿的孩子“推心置腹”,却被大河撵走。
“孤还有事情要和……母后说,你且退下!”
“母后”这两个字在他舌尖转了许久,几乎要打结,但是一说出口,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呢!
孙兴这次总算看清了太子殿下的不高兴,识趣地退下了。
大河松了口气,看向顾希音,却意外发现,她竟然正笑眯眯地看过来?
看戏看到他头上了?简直岂有此理!
这个女人,不盯着父皇,盯着自己干什么!他又不真的是她儿子。
正想提步过去,大殿中忽然传来响亮的哭声。
声音高亢,绕梁三圈,经久不散,并且持续地高涨,几乎掩盖过了丝竹之声。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声音的“发源地”——周疏狂那桌。
声音正是周夫人怀中的娇娇发出的,周嘉懿不堪其扰,用双手捂住耳朵,而周疏狂眼神嫌弃,道:“让奶娘把她抱下去。”
他就说,不要带她进宫,可是周夫人却说,既然已经是他们的女儿,就要一视同仁,要让她习惯各种场合。
周疏狂想说,别家的奶娃娃也没有进宫的,可是他知道,周夫人此举就是为了和他较劲——他越是对娇娇不重视,周夫人就越要重视,所以他最终也没说什么。
周夫人虽然手忙脚乱,但是脸上不无担忧:“娇娇向来听话,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了?找一下太医给她看看。”
周嘉懿忽然道:“让太子过来试试,妹妹最喜欢他。”
周围的人:“???”
这么小的孩子,还认人?
大河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想翻白眼,他上次去周府,娇娇第一次见他,那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得往下掉,也不出声,就是看着他无声流泪。
大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凶神恶煞,把小奶娃子吓成这样,而且哭都不敢哭出声?
周嘉懿啧啧称奇:“是不是因为你是太子,吓到了她?她从来不哭,我还以为她是个小哑巴呢!”
周嘉懿本来对娇娇很欢迎,这也是她心心念念的妹妹。
但是过了几天,她发现娇娇还只能躺着,只会吃奶睡觉,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懒得理她了。
可若是别人说娇娇不好,她立刻就像斗鸡一样爆炸,见谁啄谁。
“秦大河,你快来啊!”周嘉懿跺脚道,“我耳朵都要震聋了。”
周夫人蹙眉道:“嘉懿,不得对太子殿下无礼。”
周嘉懿:“……太子殿下,你快来啊!你傻站着干啥呢!”
众人:“……”
不过毕竟童言无忌,倒也没有人觉得要治罪于她。
顾希音笑眯眯地道:“大河,你过去看看呀,说不定娇娇看见你就不哭了。”
小孩喜欢小孩,这也不足为奇。
大河瞪了她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哄好这个爱哭的奶娃娃?
只是因为他被人点名,所以要过去做做样子罢了。
可是当他往周夫人面前靠了靠,几乎只在娇娇面前露了个脸,后者立刻睁大眼睛看向他,破涕为笑。
她瞳仁黑亮,像星河闪耀,脸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珠,但是笑得甜美乖巧,嘴角的酒窝都露出来了。
周疏狂、周夫人及大河:“……”
周嘉懿一脸骄傲:“我早就说了吧,妹妹就是想找秦大……太子殿下!”
大河低头看着娇娇水洗过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脸,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妹妹,好像应该是他的呢!
周疏狂不愿意了。
虽然娇娇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周府,就算一条狗要给皇家,他都不情不愿,早就忘记了什么替嫁的初衷。
“赶巧罢了。”他哼哼着道,“皇上出去了,还需要太子殿下主持大局,还请太子殿下回去就坐吧。”
大河也想试探一下到底是巧合还是娇娇就认他,所以沉默地扭头就走。
娇娇的笑意顿时凝在脸上,随即“哇”的一声,撕心裂肺地哭了,声音极大,振聋发聩。
大河惊讶了,回头把脸凑近,然后娇娇瞬间又转晴,甚至还伸出两条藕段般的白胖胳膊要他抱。
大河:“……”
如果他不是个孩子,他估计就真的抱抱她了。
可是他一扭头娇娇就哭,这可怎么办?
周嘉懿道:“让奶娘抱着她,在你旁边先坐坐呗。”
吵死她了,能安静一会儿算一会儿。
众人觉得也只能这样。
娇娇从周夫人怀里转到奶娘怀里,这个过程中一直在看着大河笑,笑得眉眼弯弯,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周疏狂气得磨牙,心道,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东西,现在还没说把你许配给他呢,你就离不开他,真是个冤家。
周夫人却笑道:“看起来要麻烦太子殿下了。平素娇娇乖巧安静,不会这般歇斯底里地哭闹,想来是今日人太多了,惊吓到了她。”
大河还急着去找顾希音,道:“夫人客气了,抱过来吧。”
上次看见他就哭,这次又非他不可,真是个善变的小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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