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叫住他:“神女的元神呢?”
容上的脚步一顿,他慢吞吞的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瓷盒。
他轻抬着手臂,一只手掌虚虚的握住,薄唇微微张合,齿间不知念着什么。
手臂越绷越紧,腕间脉下的青筋蓦地凸起,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血脉中横冲直撞,仿佛要将他生生撕碎。
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狠狠剐蹭他的骨头,一下又一下,永远没有尽头。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表露出痛苦的神色,那股力量缓缓向上而去,他挺直了脊背,嘴角微微挑起。
最终,它们凝结成一团血红色的光晕,隐匿掉毁天灭地的强大神力,化作一颗鲜红欲滴的圆珠子,出现在他的掌心中。
他布满汗水的脊背,微微松了松。
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就在此刻想起了神女。
他总是笑她愚蠢,只为那虚妄的爱情,便奋不顾身的剥去神力和神识,从此坠下神坛,任人欺辱。
他一直都认为,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做。
可任是谁也没想到,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也会有为爱情犯傻的时候。
他似乎有些明白雪惜临死前的感受,但他和雪惜神女不一样。
她们以性命做赌注,最后性命丢了,赌注也输了。
可他不一样。
他不会输,虞蒸蒸不会让他输。
容上紧握住红珠子,在衣袖的遮掩下,将其藏于瓷盒之中:“先不要打开,等到了天界,直接交给太上老君炼制成丹药。”
天帝接过瓷盒,眼角瞥了一眼容上,却未应声。
神女的元神还留存于世,这件事本来就很扯,就跟他告诉向逢的凝魂珠一般可笑。
他并不相信容上,但他还是同意和容上合作。
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跟容上合不合作,容上都必定会死。
若是真有神女的元神存世,那他就不光可以救下玄女,还能将容上的元神夺下,给衡芜仙君也炼制一颗丹药。
反正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吃亏就是了。
天帝垂下眸子,将指腹贴在瓷盒上,抽取一丝灵识探入其中。
在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蕴后,他才微微颔首:“待你死后,朕会好好安置她。”
这个‘她’,显然指的就是虞蒸蒸了。
容上轻嗤一声,却是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他缓缓向前走去,掌心覆在心口,有一道浅冰色的琉光从掌中泄出,那是他在剥离自己的元神。
向逢眯起眼睛,眸光中染上一丝狐疑。
为何他如此干脆利索?
难道其中有诈?
他冷声呵道:“站住!”
容上的脚步一顿,慢吞吞的掀起了眼皮:“嗯?”
向逢将剑刃向前送了送,那剑刃不慎割破了肌肤,在她脖颈上又添下一道血痕。
容上看到那道血痕,缓缓眯起了双眸,他漆黑的眸光布满阴鸷之色,犹如不见地底的深渊万丈。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泛红的眸色,轻轻落在了向逢的脸上。
向逢的呼吸急促了两分,原本就苍白的面庞,此刻更显惨白无力,仿佛被人紧紧扼住了喉咙,攥住剑柄的手臂止不住的颤抖。
只是这一眼,却坚定了向逢方才的猜测,容上必定还有后招。
空气寂静如死坟,容上缓缓埋下头去,不知想起了什么,却是轻笑了一声,随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向逢的身前起伏,他厉声低吼道:“别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容上挑唇低笑:“你不是要孤的元神?”
向逢怔愣一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是了,他要容上的元神,又不敢让容上接近他,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正当他失神之时,耳边却传来山水沙哑的嗓音:“若师父还相信山水,便让山水去取回元神。”
不知为何,听到山水那前半句话,向逢的心脏抽痛了两下。
是了,就是因为他没有相信山水,所以他才会被安宁迷惑,做出伤害山水的事情。
他怎么还能再不相信她?
向逢的眸光柔和了些:“去吧,师父信你。”
他以为山水听到这话,会像以往一般,开心的笑出来。
但实际上,山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过去。
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容上走去,手中紧紧抱住那无名的灵位。
她有些涣散的眸光,望向容上身后,那瘫坐在地,神色呆滞的衡芜仙君。
他叫衡苏,多么美好的名字。
他比向逢待她更好,可说到底,他们又都是同一种人。
他们爱她,可他们更爱自己。
终究是有缘无分罢了。
山水收回眸光,将脚步站停在容上身侧,她微微俯身,眼眶中闪烁着浅浅的泪光。
她道:“谢谢您。”
她又道:“对不起。”
容上垂下眸子,眸光落在她渐渐变白的发根上,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她早就形销骨立,骨瘦如柴。
可今日的她,却看起来身姿丰盈,面如珠玉,虽带有一丝憔悴,却丝毫看不出已是将死之人。
想必她和他一样,都是服用了特制的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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