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明白风戚染对那个万人之上的座位并无欲望,她只是一心保护弟弟,洪献帝在时,她可以用力量和筹码来换得他的平安,这是一种奇怪的平衡,她听从洪献帝的命令,后者在明枪暗箭中保住风颜珏的命,而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那个山顶的座位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霍君离忽然感到悲哀,不知是为洪献帝,为风戚染,还是为他自己,他们生在这个世上,本该是最亲的人,却因为这些无谓的权势地位,成了陌生人,甚至是仇人。
“好了,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早些回去。”戚染在桌边坐下,玉棋端着早膳进来,这顿饭因刚才的谈话而变得有些气氛凝重,在这种情况下,霍君离由于走神而被一个包子噎的脸红脖子粗,喝了一大碗粥才顺下去,着实有些有损泠葛王的形象。
霍君离狠瞪了一眼旁边努力憋笑的玉棋,轻咳了两声道:“咱们这就走?”戚染点头,“把克制火萤虱的药洒在衣服上,每人再留一点备用。玉棋墨书,你们在暗处,处理掉覆花门的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自然是不想让画听梧当成这个渔翁的。
刚想出发,门外有人叩门:“三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三小姐?戚染没出声,有人称她公主,有人称她长公主,还有人称她大帅,却从没有人叫她三小姐。
墨书开门道:“姑娘认错人了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三小姐。”“这里可是奉安公主的住处?”“本宫就是。”戚染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那奴婢就没有认错,三小姐,老爷请您到阁中一叙。”
“归凤阁?”“正是。”戚染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小姑娘,除了下人该有的样子,再瞧不出其他,便道:“好。”
两人来到归凤阁门外,小姑娘引着他们推门而入。上次黑夜里看不出名堂,这会戚染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个遍,归凤阁果然是没有楼梯的,整个楼中空,房间都在四周,每层周围都挂着铜铸的雕花圆球,里面闪烁着点点红光。
“那里面全是火萤虱,这挂的铜球,至少有上百个。”霍君离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这些火萤虱尽数出动,这点药粉根本不管用。
戚染也是紧锁眉头,正想说什么,对面门开了,走出一个灰袍中年男子,他盯着风戚染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你是奉安吧。”“你是这归凤阁的主人?”戚染暗中扣住了药粉,小心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摇摇头,“是,也不是。按规矩归凤阁的主人只能是女子,只是我辈人才凋零,无人能当此任,如今家中我辈分最高,故而暂代。说起来,你母亲是我姐姐,你该叫我一声舅舅。”
“母妃从没提起过她还有兄弟。”戚染依然戒备地看着他。“也罢,她对这个家已经失望透了。可你到底是凤家血脉,有些事我要说与你听,请坐。”他话音刚落,地下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咔声,地板降下,升上两排十二把椅子,连同为首的一把凤头椅,共十三把。机关转动时产生的细微震动,让铜球里的红点闪烁的更加急促。
戚染和霍君离对视一眼,在离门口最近的两把椅子坐下,“放心,没有我的命令不会飞出来的。”灰袍男人在他们对面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衫,“归凤阁的规矩,是传女不传男,除了祖辈的规矩外,还有一个原因,凤家的看家本领是轻功和软功,讲究身轻骨软,相比男子,女子有先天的优势,再者凤家内功属阴,男子再怎么练,也比不上女子,还会自伤其身。归凤阁所有的秘密,都在最上面一层。”说到这,他抬头看了看最高处轻轻摇动的一盏莲灯,“那盏灯很久都没亮过了。”
“谁能上到最高的那层,谁就是阁主,是么?”戚染道。“是,每到阁主离世,需要推举新阁主的时候,凤家本姓的女子都可以报名,比试的最后一项,就是用轻功从这大厅飞到最高处,过程中不可借力,也无法借力,否则就会惊醒火萤虱。在阁顶点着莲花灯,从此莲灯不灭,直到能点亮它的人死去,再由新人点亮。凤家人也不需要在临终前将秘密传给下一代,因为所有的秘密,都在最高处,只有阁主才有资格知道。你母亲,是最后一个点亮莲灯的人。”
“不可能,”戚染脱口而出,“母妃她不会武功。”男人笑着摇摇头,那笑里满是痛苦无奈,“你母亲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是我,还有一个妹妹,我们这一辈除了三姐和小妹,竟都是男孩子,女子虽不多,却都很争气,最后你母亲赢了。可是当时的归凤阁早已不同往日,阳盛阴衰,也就渐渐不敌覆花门,最后长辈们做了一个决定,却没想到最终把归凤阁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长辈?归凤阁难道不由阁主做主?”戚染质疑道。“那时你母亲和风靖寒在一起,动了外嫁的心思,惹得很多人不满,威望也大不如前。”男人叹了口气解释道,“后来为了保住归凤阁的地位,长辈们和覆花门达成一个协议,双方各将一名婴儿交由对方抚养,以此约定两家五十年不再为敌,共治皎城。”
“人质?”戚染冷笑,“看来事情并不这么简单。”男人点点头:“若只是交换人质,归凤阁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被交换的孩子,本该是大哥的儿子,但大嫂不依,哭了一天一夜,就是抱着孩子不撒手,最后大哥只好偷偷找了乡下一个亲戚的孩子顶替,交换前,长辈们还给他喂下了一种潜伏期极长的毒药,你母亲说他们的心比冰还冷,可是族人都被他们迷了心窍,只想着不能让这孩子在将来成为他们敌人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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