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就不懂了吧,”一身着银灰色褙子两颧骨略高的妇人,操着尖细的声音掩嘴奚落道:“不趁着爵位还没被收回,拉着几个姑娘攀几门富贵姻亲,真当宁诚伯府能像我们清贵人家,过得了苦日子。”
李安好感觉到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在收紧,扭头看向祖母,见其面色阴沉,不禁弯唇一笑,拉着祖母来到桌边坐下。
婢女奉上茶水,李安好抬手示意旬嬷嬷打赏。
旬嬷嬷取了两个银瓜子,婢女自是眉开眼笑,伺候起来更是殷勤。
隔壁的声音还未停,且有越说越来劲之势。李安好喝了半盏茶,似与祖母闲聊一般,丝毫不收敛声音地说道:“背后说人,属下流,没想到邺城孟家竟落于此。”
老夫人冷哼一声:“大理寺左少卿佟志华是与你大舅燕布政使同年,寒门出身,博闻广学,靖文十一年高中,被薛家榜下捉婿。我当时还纳罕,薛家好歹也是名门,按理家中姑娘应不难嫁,怎么就沦落到榜下捉婿?”
隔壁没声了,李安好笑看着祖母。
“原是管不住口舌,”老夫人加重了语气:“犯口舌属七出,薛家女儿的教养还真是让老身瞠目。”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佟志华有薛家阿烟这样的妻子,估计是难跨过三品的坎。
薛氏和高颧骨夫人灰溜溜地出了隔壁厢房,头都不敢回地混入女客之中。
巳时末,承恩侯夫人朱姜氏、奉安国公夫人陈林氏一前一后到,立时间各家的大妇都迎了上去,带了女儿的人家更是往前凑。
宁诚伯府老夫人因着之前那出,全无心情,领着两个儿媳、三个孙女缀在后做做样子。
等的贵客来了,勇毅侯府世子夫人便吩咐开宴。席吃过半,戏园的台子就搭了起来。吃完宴,宾客移步戏园,勇毅侯夫人拉着奉安国公夫人和承恩侯夫人点了《五女拜寿》和《蟠桃会》。
因着奉安国公夫人在旁,承恩侯夫人有意想去瞧宁诚伯府的三姑娘,也不敢显得特意。陪着祖母坐在后排的李安好却是想怎么观察承恩侯夫人,都不碍。实在是人就堵在眼面前,她看往戏台就必定能看到她。
坐在承恩侯夫人后侧的户部侍郎钟大人家的女眷今天是受宠若惊,承恩侯夫人一次又一次地主动与钟夫人搭话,都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瞎想。紧紧抓住女儿的手,似怕她会被谁抢走一般。少女也是羞红了脸,低垂着头承受着来自各方的打量。
在承恩侯夫人第五次回头搭话时,就连奉安国公夫人看钟家姑娘的眼神都变了。
这一切被李安好尽收眼底,不过也不怪在座大妇会误会。皇帝即将娶妻,懿贵太妃作为皇帝生母,应是最懂其心思的人,而承恩侯府又一向以懿贵太妃马首是瞻。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人各怀心事。有几家女儿结伴去了枫林园,李安馨、李桐儿早就对初冬枫林神往已久,自是不会错过。陪着听了《五女贺寿》,一些年轻的媳妇也坐不住了,悄悄退离。
《蟠桃会》开唱时,老夫人用手肘拐了下正听戏听得津津有味的孙女:“你不用在此陪我这个老婆子,寻两个姑娘出去散散。”
李安好扫视了下周遭,确实没几个姑娘了:“我听祖母的,”起身理了理衣饰,“四妹妹她们离开有一会了,我去找找她们。”《蟠桃会》唱完,今天的寿宴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好,带着旬嬷嬷和宝桃。”
“孙女去了。”
出了戏园,李安好就回首吩咐宝桃:“你去童喜堂看看宏哥儿。”
“是,”宝桃右腿刚抬起又收回来,凑近将自己打听到的事告知主子:“枫林园有小门通外院。”今日各家来贺寿的可不仅仅只有女眷。
勇毅侯府的枫林园在京里可是出了名的,秋天红似火,初冬叶比金耀目。李安好是希望今天事能了,如此就可不必总防着:“我知道了。”
比之秋天,初冬的枫林园更是美得不似人间境。三五成群的女子在林中说着小话,嬉嬉笑笑,画面怡然。带着李桐儿、李榕儿,与几位世家姑娘在林中闲逛的李安馨,此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两耳细听周遭,她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安排的,但可肯定事发处是在这枫林园。
这处枫林园不大,处勇毅侯府内院边缘。因着今日勇毅侯夫人寿宴,侯府特地派了两个粗使婆子守着枫林园通往外院的小门,以免外院的宾客吃多了酒,误闯进内院冲撞了女眷。
只有时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群吃了几杯酒的世家子弟经人一起哄竟生了兴致,要观景作诗。陪着的勇毅侯府四爷假意拦了两回,便突然抱着肚子,说要去茅房。
拉了几个士子吵吵嚷嚷地来到了枫林园外,带头的几个子弟按原已说好的那般,站在院墙这一侧,远远观之。可在窥见美景后,他们便不甘于此,想要享全貌。
面对一群身份都不低的世家子弟,两个粗使婆子如何挡得住,只得匆匆赶去戏园上报此事。
待勇毅侯夫人领着一众大妇赶至枫林园外时,突闻一声尖叫。各家女儿、媳妇不在身边的大妇顿时脸都白了,顾不得矜持,大步迈进枫林园。
逮着人影,勇毅侯夫人心都寒了,怒目大喝一声:“唐五,你放肆。”
借醉抱着一发髻已乱的闺阁女子纠缠不休的青年被惊得慌忙松开手,斗篷已被扯下半边的姑娘用尽全力一推,叫做唐五的青年一时不备,竟被推了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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