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灵被斥得呆愣在当场。
缓了口气,李安好走上前:“自皇上登基,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又做过什么?”见嘉灵目光躲闪,嗤之以鼻,她也不欲再往下说,“你这样的出身,日子还过不好,就不该怨旁人。瞧瞧柔嘉公主,人家是怎么过的?”
殿里只闻抽噎声,久久不息。
李安好等了一会,见她越哭越来劲了,开口问道:“你今天来不是要去看太妃?”
嘉灵抹着眼泪:“我母妃到底是怎么引大厥之症上身的,皇后也该给我一个解释了。”
原是因这事,李安好叹气:“昭修容跟你说的?”
“你承认了?”嘉灵眼中起了阴鸷,似恨不得活撕了眼前的毒妇。
“承认什么?”李安好瞥了一眼嘉灵,看向殿外:“懿贵太妃的病与本宫无关,你可以去问皇上,也可以去问恪王。”
“什么意思?”
李安好面目平静:“有些内情,昭修容不可知。”
内情?嘉灵心一紧,长在宫廷,她并不单纯。还记得去年中秋宴上,母妃不适早早离席,她不放心,宴过一半去了慈安宫探望。龚红将她拦在寝殿外,说母妃已经睡下了,但她隐约听到吟哦,很是羞人。
八月十五前一天,恪王进宫陪伴懿贵太妃。见着最疼爱的儿子,懿贵太妃目露惊恐,啊啊个不停。
屏退殿里的宫人,恪王端了放在柜子上的药碗,坐到床边:“儿子服侍您喝药。”
知道恪王进宫了,坤宁宫里正在核对中秋宴事宜的李安好放下了手里的册子,吩咐宝樱:“本宫有些饿了,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宝鹊正在熬汤,奴婢去给您盛一盅。”
“好”
这中秋宴是不用再准备了,李安好倚靠着软枕,闭目养神,现就等着报丧的消息吧。
申时中,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出慈安宫,撒腿就往乾正殿的方向跑去。
而此刻天丁正在向皇帝回禀:“主上,恪王动手了。”
“什么药?”皇帝批着折子。算计着时间,唐逸幽一行再有三日便可抵达通州府。慈安宫那位虽是他生母,但太后还活着,棺柩是不可在宫中留过三日,所以恪王没有时间了。
“初心丸。”
皇帝不意外:“太医院诊不出来的药也就那几种,她又有心疾,用这药正好。”
天丁奉上一只小小的木盒:“皇上,这是您要的血丸。”
“放着吧。”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殿外传来急促的呼喊声:“皇……皇上,懿贵太妃薨了……太妃薨了。”
皇帝手下一紧,朱笔断裂,大步流星地出了殿,正好来报信的小太监也到了殿外。不等其跪下,一步上前一把抓住小太监襟口,皇帝怒瞪凤目,想问却就又似害怕听到什么,嘴张张合合没有声。
小太监吓得魂都快散了:“皇……皇上,懿贵太妃薨了。”
闻言,脚下一个踉跄,皇帝摇首:“不不可能。”
调整好情绪的范德江,哀伤地上前欲要去扶皇上。皇帝松开小太监,一把挥开范德江的手:“不可能,母妃中午还好好的,”这话才说完,面色突然胀红。
一直盯着皇上的范德江惊惧大喊:“皇上……”
皇帝紧抿着嘴,血自唇角溢出,手捂心口,似忍得极为痛苦,很快就憋不住了,大咳不已。唇口开了,鲜红的血滚滚而出。
范德江顾不得尊卑,抱着摇摇欲坠的皇帝失声吼道:“快传太医啊……快啊……”
“去,”皇帝不想下咽,血丸的味道真的是太腥了,由着渗出的酸水混着血流出:“去慈安宫。”
闻讯赶到慈安宫的李安好,不等进门,就见宫人跪了一地。
衣服上沾了血的范德江冲出,咚的一声跪到皇后跟前:“娘娘,您快去劝劝皇上吧。”
闻到血腥,李安好心一沉,匆匆越过范德江,进了大殿就瞅着一溜排跪伏在地的太医。太医院院判姜苁灵听着声,立马调转头:“皇后娘娘,您快劝劝皇上,皇上悲极引发气血逆流又不肯让臣等近身。”
冲进寝殿,只见皇上跪在脚踏上,两手紧紧握着懿贵太妃的右手,滴落在其左手玉扳指上的血已干。李安好有些眩晕,她明知皇帝应该不会悲伤至极,但……但其幼年艰苦是真,谁能肯定他真的放下了过往?
“皇上。”
“皇后,你快劝劝皇上吧,”跪在后的恪王双目已红肿。
李安好未理会他,慢慢走近皇帝跪下从后抱住他,眼泪涌出哽咽轻语道:“皇上,母妃病逝,臣妾知道您心里悲恸,但您还有天下万民,”紧抓他的臂膀,“您不能有事。”
灼.热的泪浸透龙袍烫到了他,眼眶通红的皇帝泪水聚积,呢喃:“元元,从此以后朕就没有娘了,”沉凝稍许,一滴泪滴落啪嗒打在床边,“幼时朕恨她怨她,直到长大才渐渐明白,她冷待朕都是为朕好。”
闻言,李安好知道皇帝是在演戏了,只是那血……紧抱着人,抽鼻子深嗅,确实是血腥味。
“伤心欲绝”的皇帝还在喃喃自语:“她到死都没等到朕一句真话,到死都以为朕还恨她,朕错了,”皇后在闻什么,他这该晕了。
李安好似能听到皇帝的心声一般:“不会的,母妃一定早就知道您心里有她。儿是娘的心头肉,她老人家不会愿意看到您现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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