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他扯什么《阖家欢》,皇帝就长在坤宁宫,她都拢不住。阖家?笑话罢了。
“那日皇上也问了这话,”太后再叹一声:“哀家解释了,淳踱虽是缅川知府,但并非缅川人,他乃北地冼州府人士。哀家深居后宫,怎么知淳氏母族事?”
冷哼一声,琰老亲王说起话来是毫无顾忌:“你深居后宫不知淳氏母族事,但张口却能道明淳踱来处,本事也是不小,就不用妄自菲薄了。”
犹记得陈弦那小子说过,已逝奉安老国公会与女割裂,是因忠君。今儿他相信了,太后对前朝官员知之甚深。
“还请叔父慎言,”该端起身份时,太后也不遑多让,她忍琰老亲王许久了。
钟粹宫里,淑妃瘫躺在榻上,面无血色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孔氏会害皇后是被控魂。这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怖,小妹不能再留在宫里了。
韩璐跪在榻边,双目红肿,凝视着长姐。以前她对长姐有敬畏,但无多欢喜,总觉长姐太盛气凌人了,不喜母亲也不喜她。
入宫这段日子朝夕相处下来,她才明长姐的张扬明丽全是表象。其重武静侯府胜过己身,她深愧之。
“离宫后,你安心在乌月庵待上几年,等……等,”淑妃抽噎:“等风头过了,我会求韩逾让你‘病逝’,”找个知冷知热的好男儿嫁了,这一句却是不敢脱口。
韩璐痛哭:“长姐。”
“不要哭了,”淑妃大睁着两眼,她不想再流眼泪:“你快去写折子吧,这两日御前会送孔氏去乌月庵,你与她一道。”
往后退了稍稍,韩璐叩首:“今生能做长姐的妹妹,是璐前世修来的福。璐离宫后会多多行善积德,愿……咻愿来世璐为长你做小,我来护你。”
淑妃哭笑,哑声说道:“还是不要了,我只愿来世生作男儿身,凭己挣得一世名,再不为蒬丝花儿。”
皇帝听说太后咬死不认,琰老亲王和大理寺卿无功而返,并不觉失望。没有铁打的证据,想要扳倒太后,孝义不容。
此刻查太后,他也没指望真能查出什么。
“主上。”
天乙闻声扭头看向后殿屏风口,见一身黑色劲装打扮的天丑杵在那,不由挑眉,不愧是坐过天甲位,他竟没察觉到胖子的靠近。下巴还有两层,眼睛还是那么点缝。目光下落,大肚小了一点,但离平坦仍很远。
“回来了,”皇帝对天丑的感情有点复杂,先帝驾崩的那天晚上,还是天甲的天丑就在寝殿外。
护主不力,原按规矩他该自绝随主而去,可先帝不允,天丑走至大殿中央跪下:“臣拜见主上。”
他同天智一般,不在龙卫天地玄黄十首领之列。先帝驾崩前给他下了一道龙令,护新帝平稳登基,他做到了。
“起吧,”皇帝搁下朱笔,抬首扭动脖颈:“陈氏元音带回了。”
天丑点首:“这陈元音有些奇怪,成亲十余载,竟无子无女。她丈夫没有妾室,但臣在那男子身上闻到了有别于陈元音的香气,应是有外室。”
他并没去查探。
“先将她安置到京郊的庄子里,”皇帝神情冷漠。
无子无女?想必她是极清楚自己的身世。带着大笔嫁妆在北地,无所出,丈夫连个妾室都不敢往府里纳。奉安国公府鞭长莫及,看来是有旁人护着。
“臣等是带着陈弦的亲笔信去的北地,充作娘家人上门接的陈元音。陈元音一开始多有犹豫,不过两天之后她就同意了,”天丑皱眉,直觉有些怪异。
皇帝听出音了:“昨夜里天庚捉了一只鸽子,会传信。你有见到……”
“白鹰,”不等皇帝话说完,天丑就出声道:“陈元音养了一只白鹰,全身白如雪,无一根杂毛,很漂亮。此次归京,她把那只白鹰也带上了。”
突然沮丧,很是不高兴,所以就他这个皇帝什么都没有。白鹰、灰毛鸽子,还有唐逸清在密信中提到的海东青。舔了舔唇,皇帝转眼看向躲在盘龙柱后的天甲,他今儿怎么不往外伸头了?
察觉到投来的目光,天甲撇过脸去查检石砖,就是不看皇上。天智今晚起卦卜算方位,他已经在尽力找寻训鸟.人了。
傍晚时分还是晴空万里,夜来,忽生乌云遮住了皎皎明月。
凉风起,小雨沙沙。
亲热了一回,皇帝耳贴着皇后的腹细听:“四个月了,姜苁灵说他应该会动了。”
李安好用指耙着皇上披散着的发,莞尔笑之:“还要一个月左右,胎动才会明显。现有动作,也只是臣妾能感知到。”
温柔地亲吻妻子的腹,皇帝对肚柔声说道:“凌云霄,你要克制一点,别让你母后吃太多。把你养得太肥,生的时候,你母后要受罪知道吗?”
凌云霄?李安好面上没了笑,紧蹙一双长眉:“皇上,这名字太重,臣妾怕他承不住。”
云霄,龙卧云霄。这……
“他承得住,”皇帝语气异常坚定,凤目中有得意有骄傲还有浓浓的期待:“相信我,元元,有我亲自教导,咱们的儿子一定能成为千古名君。”
这是把功劳全揽自个身上了,和天乙一块守殿门的范德江头抵着墙,闭上眼打算养会神。
这边两眼一闭,天乙就立时睁开了双目。白日里,寻了间隙他将主上换了太后信件的事与天丑提了一嘴。天丑当时冷厉如恶鬼,没护好先帝,是他迈不过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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