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儿子终于能对安丫儿放下心思,罗老太很欣慰,对乔安说:“既然是你兄长的意思,就去吧,等回来再接着拜堂也是一样的。”
乔安和殷云舟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乔安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走进侧堂,葛文山沉声对乔安说:“公主殿下,陛下心口中箭,身负重伤濒死,方先生一人之力不足,臣斗胆,请您立刻启程为陛下医治。”
殷云舟步子一顿,微微垂眼。
乔安脑中轰然一响,瞬间头晕目眩。
心口中箭?重伤濒死?
“好我这就——”
乔安下意识要答应,瞥见旁边的殷云舟,猛地惊醒,赶紧说:“等我们马上拜完堂,离开宾客的视线,寻个机会我脱身就走。”
“表哥我……”
乔安歉然地看向殷云舟,殷云舟却笑起来:“没事,这已经很好了。”
能拜完堂,就很好了。
但是葛文山却不这么想。
“何必再耽误时间。”
葛文山拍了拍手,从后堂屏风后突然走出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与乔安身形相似,一模一样的打扮,遮着红盖头,几乎辨不出真假:“臣已经准备好一切,请公主放心启程。”
乔安神色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葛文山看着她,突然说:“公主殿下,陛下昏迷之前,重伤濒死,唯一念念不忘,只想着能见您一面。”
乔安心里一抽。
“陛下情深,臣实不忍,陛下有您相伴左右,才会更有求生之念。”
葛文山态度恭顺,语气却强硬:“公主殿下,请恕臣无状,但是今天这婚事,您怕是成不得了。”
乔安恨不得飞过去救李稷,但是她不喜欢被强迫。
她拜完堂用不了几分钟,却是给殷云舟一个交代,而葛文山的意思,却分明是连这个交代都不愿给殷云舟。
乔安神色一冷:“如果我今天非要成婚呢?你又待如何?”
“臣自不敢将公主如何。”
葛文山说:“但是公主,为保陛下太平、为国体稳固,但凡有一线希望,臣必将不择手段,若是您执意成婚,那驸马恐怕……”
他话音未落,禁军们已经齐齐拔剑,将殷云舟围了起来。
乔安简直快被气笑了:“你——”
“蛮蛮。”
殷云舟突然开口:“你去吧。”
乔安猛地看向他,眼神燃烧着火一样的愤怒:“表哥!我不能让你这么委屈!”
“表哥不委屈。”
殷云舟拨开禁卫的剑锋,走过去,定定凝视她半响,突然抱住她。
葛文山脸色一沉。
乔安突然被抱住,呆了一呆:“表哥……”
“表哥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殷云舟轻轻苦笑了一下,低低说:“我们早早说好,这婚事不纯,所以若是我们之中谁心有所属,对方当要祝福成全,然而我明知你魂不守舍,知你心有所属,嘴上虽是劝你随心快乐,自己却不舍得放手,只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肩上,用道义压着你,暗迫你不好轻易悔婚…”
殷云舟闭了闭眼:“…我明知你对我无意、更不是真心情愿嫁给我,也只做不知,故作欢喜情深,让你愈发愧疚不忍,仗着你的善良和歉疚娶到你,又想得寸进尺,盼着你将来能回心转意,甚至……即便是你永远不喜欢我,我也想你能在我身边一辈子,能谋得这一世夫妻举案齐眉。”
乔安鼻尖一酸,用力摇头:“不是的,表哥,你很好,是我的错…”
“表哥不好,表哥也有私欲,表哥也有谋算,表哥也会不知足,也会贪心,也想要更多……”
殷云舟轻轻叹一口气,说不上是不是自嘲:“李稷重伤,婚事不成,这便是天意,老天终究不舍你这样委屈地嫁给我,是老天惩罚我贪婪卑劣,要放你自由。”
乔安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她泣声:“表哥,你别说了。”
“表哥就要坦白地告诉你,要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殷云舟温柔地用指腹蹭掉她眼角的泪水:“蛮蛮,表哥不舍得,表哥不舍得再让你左右彷徨为难,不舍得让你这样好的姑娘受尽委屈,你去吧,去救他,然后去找你喜欢的人,别为表哥愧疚委屈,表哥不需要,表哥不值得,明白吗?”
乔安只是哭,她用力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殷云舟却轻轻推了一下她的后背,轻柔地把她推开,然后握住红绸,径自牵着那个与她一模一样嫁衣打扮的宫女往外走。
乔安被推得踉跄两步,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悸痛万分,哭着喊他:“表哥!”
殷云舟停下步子。
他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人看见他脸上的神色。
半响,他微微侧过脸,水一样温柔又爱意的目光看着她。
“蛮蛮。”
他低低地、近乎释然地叹息:“那一晚上元节放河灯,表哥许下的愿望,便是希望你快乐。”
所以,他的蛮蛮,一定要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啊。
殷云舟对她浅浅一笑,转过头去,毫不犹豫地走进喜堂。
“夫妻对拜——”
乔安闭上眼,泪如雨下。
…………
方愈正在针灸穴位,突然旁边的烛火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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