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妥之后便止住了,傅瑶抬眼看向他,追问道:“只是什么?在我面前只管说就是。”
“若太傅没那个心思,您岂不是平白伤心难过了,不值得。”银翘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若他真有那个心思,您就算是伤心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就更不值得了。”
傅瑶怔了下,垂眼笑道:“你这话说得极有道理。”
若非要说,像父亲那样的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譬如长姐嫁的那位,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妾室,夫妻恩爱。而当初岑家提亲的时候,长姐明里暗里也提醒过,岑灵均亦是这个意思。
只是她自己没点头答应罢了。
与娘亲和长姐相比,她考虑得的确太少了些,凭着一腔喜欢嫁了过来,初时只顾着高兴,压根没顾得上多想。直到如今,先后听着魏书婉与从宁的事,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竟还有这么一桩。
她初时不管不顾,谢迟也从未承诺过什么,现在再要为此难过,岂不是自作自受?
在旁人看来,怕是都像个笑话了。
傅瑶攥紧了手,片刻后又忽而松开来,似是脱力了一般。
她长出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声,同银翘感慨道:“我早些年觉着,喜欢一个人是件高兴的事,如今方才渐渐知道,原来喜欢也能这般折磨人。”
从前,傅瑶在谢迟这里遭受了挫折之后,也总是能笑脸相迎,哪怕一时失落,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整旗鼓,继续去讨他喜欢。
可现在却像是兵书中写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觉着身心俱疲,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让谢迟喜欢自己已经很难了,让他只喜欢自己,怕是要难上加难。
傅瑶头一回生出些怯意来。
第54章
银翘跟在傅瑶身边许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大半时间都是高高兴兴的,纵然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难过时也不是如今这模样。
银翘也不是没见过她哭,但却只觉着,她如今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比落泪时看着还要让人揪心。
当初刚嫁到谢家来时,银翘曾经疑惑过为何傅瑶压根不曾为此伤心,甚至还颇为高兴。但这么久看下来已然明白,自家姑娘是不知何时早就喜欢上了谢太傅。
在别人看来,嫁给谢迟并不是件好事,可对她而言,却算是正合了心意。
宫中那一旨赐婚来得猝不及防,可却是阴差阳错地成就了傅瑶的心事。
对此,银朱是觉着匪夷所思,甚至隐隐不认同,只是没好多说什么。可银翘却觉着没什么不好,在她看来,只要傅瑶喜欢就行。
更何况谢迟的确不是外人口中所说的大奸大恶之徒,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喊打喊杀,同傅瑶站在一处时郎才女貌,可以说是一对璧人。
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好的。
也是直到如今,银翘才意识到自己想得的确太简单了些,明面上看起来虽好,但实际上却还是藏了许多隐患。
“夫人,”银翘顿了顿,又改了口,小声道,“姑娘若是觉着难受,不要强忍着。”
傅瑶却摇了摇头,无奈笑道:“我还能如何呢?难不成要不顾体面,大哭一场?那成什么样子了。”
“可难受若是总藏在心里,是会把人给憋坏的。”银翘提议道,“姑娘若是不想同我说,改日咱们回傅家去……”
傅瑶猜到她想说什么,直接拦了下来:“不必。这事我自己能料理,用不着劳动娘亲和长姐,她们已经没少为我担忧了,你也不准同旁人提及。”
银翘见她执意如此,只能应了下来。
夜色渐浓,繁星满天,内室的灯仍旧亮着,但却见不着先前那来回走动的人影,想来是已经躺下了。傅瑶轻轻地晃着,却仍旧不想回房去面对谢迟。
以现在的心境心境,她一时半会儿是再难笑得出来,何况强颜欢笑也会被谢迟一眼看穿,没什么意义。但她也不想顶着这么一张垂头丧气的脸回去,让谢迟见着自己这么不讨喜的模样。
所以一来二去,就这么拖了许久。
银翘倒是没催,一直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最后是月杉实在坐不住了,轻手轻脚地上前来,陪笑道:“夜深了,眼看着这天也要落雨,夫人何不回房去歇息?”
月杉一早就发现傅瑶不对劲,但见她只叫了银翘,便没敢贸然上前来打扰,而是借着换茶水的功夫往屋中去了一趟,发现谢迟阴沉着脸在屋中踱步,半句话没敢多说,安安静静地退了出来。
她原是不想插手这事的,可偏偏眼下两边僵持着,傅瑶不肯回内室去,谢迟也没主动来叫,便只能硬着头皮出头,当一回和事佬。
可傅瑶这次却并没听劝,沉默片刻后,说道:“将书房收拾出来,我今夜去那边安歇。”
月杉眼皮一跳,欲言又止。
她这些日子也见多了谢迟与傅瑶拌嘴,恼了又好,好了又恼,但从没闹到现在这般地步的。
按理说,她该听从夫人的吩咐,但月杉心中明白,若真是这么做了,太傅那里怕是不好收场。
傅瑶见她迟迟不答,又问道:“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月杉露出个为难的神情来,同傅瑶道,“只是奴婢斗胆说一句,还望夫人见谅——若真是这么做了,太傅兴许会更加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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