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亲兄妹,可谢朝云还是被他这凌厉的目光给吓到了,但很快就缓了过来,坐直了身体,不躲不避地看了回去:“我早就提醒过你,是你没听。”
就算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谢朝云也能猜到,这事归根结底必然是因为谢迟自己。傅瑶并不是那种娇气到不讲道理的人,她会改变主意,只有这一个缘由。
谢迟自己也心知肚明,心中愈发烦躁起来,警告道:“你若是不想闹得难堪,最好不要乱下什么旨。”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绝不会认那旨意。
“你并不爱她,也没多在乎,不然也不会连承诺过她的事情都不记得。”谢朝云平静地看着他,“答应和离,好聚好散,不好吗?”
谢迟并不同她争辩,直接离了宫。
说来也巧,谢迟到谢家门前的时候,正好遇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傅璇。
早前满月酒的时候,谢迟破天荒地到周家去过,也同傅璇说过几句话,立时就认了出来,上前将人给拦了。
傅璇得了颜氏的消息后,就立时抛下家中的事,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她这个人外柔内刚,哪怕心中再不喜,可见着谢迟之后竟还能露出个客套的笑来:“太傅是来寻瑶瑶的?”
“是,”谢迟应了声,神色稍缓,“我与她之间有些误会。”
“瑶瑶并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何况是对您?就算是有天大的误会,她也会去先向您问清楚的。”傅璇一口一个“您”,客套中透着些讽刺,“会到眼下这地步,绝不会是误会。”
傅璇倒没将谢迟拒之门外,领着人进了傅府的门,忽而感慨道:“说起来,这还是您头一回到我家来吧?”
这话显然是不善,谢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傅璇止住了话,没再多说。
谢迟随着她到了会客的花厅后,皱起眉来,傅璇则笑道:“我得先去问问瑶瑶的意思,看她想不想见您。”
在这之前,谢迟压根没想过傅瑶还有不肯见他的可能,愣了下。
傅璇令人上茶,自己则往傅瑶院中去了。
昨夜一番折腾,傅瑶凌晨方才睡去,一直睡到了如今,见着傅璇之后无力地笑了声:“阿姐……”
“姑娘昨夜受了凉,有些发热。”银翘扶着傅瑶坐起来,解释了句,“已经让人煎药去了。”
傅璇在床榻旁坐了,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尚不知如何开口,倒是傅瑶自己先说道:“娘亲已经安慰了好久,阿姐你不用有什么顾忌……我其实还好。”
大哭一场之后,的确是会好上不少,像是把压抑了大半年的诸多委屈都哭出来了。
如今再想,倒也没再有撕心裂肺的感觉,昨夜的事就像是场噩梦似的。
傅璇无声地笑了笑,沉默片刻后,叹道:“谢太傅来了,我让他在花厅等着……你想不想见他?若是不想,我这就请他回去。”
傅瑶对此倒是并没很惊讶。
谢迟会来并不奇怪,倒也未必是多在乎她,只是他这个人生平最厌烦事情脱离控制,她这个向来乖巧的人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必然不会置之不理。
“自然是要见的,让人请他过来吧。”傅瑶垂下眼睫,轻声道,“有些事情,总要当面说清楚的。”
第84章
这的确是谢迟头一回往傅家来。
谢迟并不是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的人,毕竟是家中悉心教导出来的,当年也是出了名的文雅公子,怎么会不知礼呢?
他与傅瑶的亲事是在昏迷之中,由谢朝云擅自做主定下的,起初他很厌烦这亲事,对傅瑶尚且没什么好脸色,就不用说对傅家了。
可后来呢?
后来他对傅瑶渐渐地好起来,但却仍旧没将傅家放在心上。
谢迟到如今地位,的确有高高在上的资本,这几年来的人情往来皆是看心情,也并没有为傅瑶破例的想法。
再加上傅瑶并不会强求他,一来二去,一直拖到了今日。
第一次上门竟是因为和离……这种事情,就连谢迟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
他随着丫鬟到了傅瑶院中,一进门见着的就是院中的秋千,与谢家那个有几分相似。但兴许是年岁久远,又只是兴许是因为长久未曾有人,看起来有些旧了。
傅瑶住的这个小院子打理得很精致,寒冬时节院中的花都凋谢了,蔷薇花架看起来也透着些萧瑟,但不难想象开春之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谢迟忽而想起,傅瑶先前似乎琢磨着想要种花,但兴许是因为他兴致缺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心中涌出些说不出的滋味。
及至进了屋中,他留意着周遭的摆设。墙上悬着的字画以及隔断的屏风,大都是傅瑶的手笔,博古架上摆得玲琅满目,有一整套泥人、草编的木雕的小玩意,甚至还有只歪歪扭扭像是她自己雕刻小兔子……不知是手艺差,还是少时雕刻的,看起来有些拙劣,但谢迟的目光却柔和了许多。
为什么从前压根没想过要来看看她的住处呢?后知后觉地浮现这么个问题,但谢迟自己也答不出来。
等到见着傅瑶之后,谢迟心中更是五味陈杂。
傅瑶向来明亮的眼眸暗了下来,目光也不会始终跟在他身上,她像是身体不适,整个人看起来都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一旁的药碗证实了这个猜测,谢迟心下微沉,一时间竟不知该先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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