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大多时候都是个目的性很明确的人,可眼下却觉着,哪怕什么都不想不做,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也不错。
银翘再进内室时,见着的就是这么个情形,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这大半年来,银翘始终陪在傅瑶身边,看着她千方百计地讨谢迟高兴,有时候难免黯然,却又很快收拾好心情;看着她为了谢迟的些许回应而欢天喜地;也看着她在上元之夜肝肠寸断,哭得撕心裂肺……
如今,谢迟这样温柔地陪着,若换了往常,怕是能让她高兴许久。
可说什么都晚了。
银翘其实一直都盼着他二人能好好的,分明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却还是走到了这般地步。
看着自家姑娘备受折磨的时候,她在心中怨恨过谢迟,可看着他现在这模样,却只觉着眼酸唏嘘,替傅瑶难过。
为什么先前不肯珍惜,非要等到人伤透了心,才后悔呢?
银翘看得难过,最后也没上前去打扰,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傅瑶是因着梦魇醒过来的,分明是在暖阁中裹着厚厚的被子歇息,可她却莫名梦到自己被困在了数九寒冬的冰天雪地中,一片白茫茫的,怎么都走不出去。
谢迟一直在看着傅瑶,从她开始皱眉露出慌乱的神情,便知道她八成是魇住了。
他试图安抚,可还是没能成功。
傅瑶倏地睁开眼,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盯着床顶缓了口气,方才后知后觉地留意到一旁的谢迟,目光之中满是茫然,带着些不确定小声问道:“我还在做梦吗?”
鬼使神差地,谢迟问道:“你想梦到我吗?”
说话间,傅瑶已经掐了自己一把,皱了皱眉,而后移开了目光:“你怎么来了?”
从前傅瑶见着他的时候眼神都会亮起来,说话时也总带着笑意,从不会像现在这样,避之不及。谢迟心中有些失落,但面上还是笑道:“我想见你,也有些放心不下你的病情,所以就来了。”
“我的病没什么大碍,”傅瑶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气色有多差,下意识地说了句。她偏过头去看着里边,并不肯与谢迟对视,自顾自地说道,“我先前说要和离,并不是开玩笑或是威胁你,是认真的……”
谢迟正欲开口,却又被傅瑶给打断了:“就算你不准阿云下旨,我也不会就此改变主意的。”
“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疏忽了你,”谢迟好声好气道,“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不要一竿子打死,好不好?”
这话若是由旁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从谢迟口中出来,却实在是能将人吓一跳。
但凡对谢迟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要什么弥补,你也不必如此……”傅瑶停顿了片刻,又固执道,“你我之间是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也没什么意义,不是吗?”
“不是。”谢迟随即道。
傅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并不是那种性情很厉害的,尤其不擅长同人争吵,气急了的时候都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更别说是对着谢迟了。
“和离之事的确是要双方情愿才行,你若执意不肯,我是勉强不了。”傅瑶艰难地说道,“可我不会再回谢家。”
这么一来,所谓的亲事也就是名存实亡了,只差一纸和离书罢了。
谢迟却并没恼,在心中掂量了一番:“你一时半会儿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好了,我不会勉强。”
“不是一时半会儿,”傅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不要装傻。”
谢迟见她总算肯看自己,虽是被瞪了一眼,可却不由得笑了声:“不和离就好。”
这完全是鸡同鸭讲,说不通的。
傅瑶知道他是有意如此,但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强调道:“随你怎么想。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还是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为好。”
谢迟正欲开口,却回来的傅璇给打断了。
“太傅先前说,等我修整回来就离开,这话可还作数?”傅璇将信将疑地看着谢迟。
“自然是作数的。”谢迟站起身来,向傅瑶道,“你好好养病,我……”
谢迟原是想说自己改日再来,可也明白这对于傅瑶来说算不得什么好消息,说不准还会添堵,索性将后半截给咽了回去,自嘲地笑了声。
他又同傅璇问候了声,而后方才离开。
掀开帘子出门,寒风扑面而来。
谢迟在边境呆了数年,严寒酷暑都受过,原是不会将此当回事的,可也不知是不是才从暖阁中出来的缘故,又兴许是心理作祟,他只觉着这风仿佛是比来时更冷了些。
离了傅家之后,谢迟回中枢去料理正事,虽说今日没什么大事,却还是一直到等到傍晚方才回府。
四处都点了灯,年节时候的布置也都还在,可正院却显得格外冷清。
再没人会特地等着他回来,脚步轻快地迎出来,笑盈盈地挽着他往屋中去;也不会有人陪他一道吃饭,与他聊些白日里的趣事……
傅瑶在的时候,还会同丫鬟们闲聊说话,谢迟忙自己的事,也不知她们都在说些什么,只常常能听到众人笑成一团。
而现在,丫鬟们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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