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理论倒的确没错,颜氏摇头笑了声,又问道:“你怎么想起来动针线了?”
女红也是自小就学的,但傅瑶对此并没什么兴趣,平素里更用不着她亲自动手,已经好几年没碰过针线了。
“打发打发时间。”傅瑶懒洋洋地答了句。
她整日里在家中呆着,压根不肯主动出门,除却姜从宁外,也不与旁人往来,偏偏近来又压根不想动画笔,少不得要寻个旁的事情。
颜氏欲言又止。
她是觉着,这般下去实在不像样,可偏偏也没办法,谢迟那边硬是不肯和离,又能怎么办?
如今外边没少私下议论,还有许多好事之人,傅瑶不爱出门不愿会客,也是情理之中的。
沉默许久后,颜氏忽而问道:“瑶瑶,你想不想再往江南去?”
傅瑶直接愣住了,垂下眼睫,半晌都没说上话来。
在现在这处境之下,往南边去也算是个出路,远离京城,也就不用再总是躲在家中了。那边并没多少人认得她,也不像京城有这么多要顾忌的……
前年她在江南那段日子,过得可谓是逍遥自在了。
“也不成,”没等她回答,颜氏又改口道,“早前你在南边,好歹有你阿姐照拂,如今他们一家都回京了,你若是再去可就是孤身一人了。”
颜氏本就是爱操心的性子,原本只是突发奇想,琢磨之后便觉出不妥来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的,”傅瑶轻声说道,“不过这事不急,容我多想想。”
傅瑶先前并没想过要南下,但听母亲提出之后,也觉着这样仿佛也不坏。
老人们常说的“见面三分情”是有道理的,留在京中就不可避免地会见到谢迟,她也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心狠。
谢迟对她的耐性比她预料之中要好许多,傅瑶总觉着若是再这么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撑不住了。
但她并不想复合。倒不单单是为着那些旧事,而是她自己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谢迟。两人如今的性格并不合适,在彻底想明白之前,来回反复是伤人伤己,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颜氏是说完就后悔了,可傅瑶接下来几日却开始认真琢磨南下的可行性。
放榜这日,傅珏并没如旁的考生那般往皇城去,他并不着急看结果,但颜氏却是一早就遣了小厮去等候着,连带着又紧张了起来。
傅瑶看在眼中,知道劝也没用,索性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针线活。
及至晚些时候,遣去的那小厮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尚未进门,便抢先回道:“中了,二公子考中了!是二甲第三。”
颜氏立时高兴起来,吩咐丫鬟打赏。
世家子弟不成器的多了去,正经科举出来的反倒没几个,能凭借自己考到这个位次的更不多,颜氏已经大为满意。
傅瑶放下手中的针线,含笑道:“您总算是可以彻底放下心来了吧,我就说二哥必然没什么问题的。”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去同二哥道声贺。”
颜氏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问那小厮:“可见着了岑公子?”
“见着了,”那小厮陪笑道,“岑公子可是状元郎呢。”
傅瑶迈出门槛的脚步一顿,挑了挑眉,神情中也多了些惊讶。
她虽知道岑灵均很厉害,但这种事情并不是全看本事,也看运气,譬如你的文风是否得主考官的喜欢。看来岑灵均的运气也不错。
得了状元郎之后,岑灵均便是连中三元了,这是极罕见的事,本朝几百年能如此的屈指可数,满京城霎时就传开来了。
哪怕是寻常百姓,茶余饭后也都是要议论几句的。
就连随着长姐来逛这首饰铺子,傅瑶都能听到旁人提起岑灵均的名字来,着实是大出风头。
姑娘家凑在一处,总是免不了会聊起这些,而关注点也着重放在了他的年纪和相貌上。
“听人说,今科这位状元郎尚未到弱冠之年,不仅文采出众,写得一手好诗,模样生得也很俊俏……”
“这么年轻!”
“是啊,年少有为。更别说他出身也好,至今尚未婚配呢……”
听着这些议论,傅瑶却不由得想起好些年前,那时候她年纪尚小,陪着长姐到这铺子来挑首饰,听着旁人议论,说是今科状元郎谢公子只有十七,是咱们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
她那时不通情爱,只觉着好奇,津津有味地听着那些妙龄闺秀们谈论谢迟。
一晃眼这么些年,当年爱慕过谢迟的闺秀们都已经成亲生子,如今在这里谈论岑灵均的,却大都不记得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了。
时过境迁,现在提起谢迟,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那个只手遮天的权臣、奸臣。傅瑶有时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还记得当年的谢迟?
旁人总说谢迟如何不好,或是有意为之或是推波助澜,扭曲、污蔑,渐渐地将他塑造成了个恶人。
傅瑶凭着当年那一眼撑了下来,并没信那些恶语,而到了谢迟身边之后,则是无比庆幸自己未曾信,也庆幸自己还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无论受过怎样的委屈,傅瑶都未曾怨恨过谢迟,也不认同旁人对他的污蔑。
他是冷心冷清,但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可以称得上是问心无愧,尤其是于家国而言,更没半点对不住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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