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从前并没觉着这样有何不好,毕竟京城的闺秀们大都如此,生于斯长于斯,嫁人之后成亲生子,再老于此地。
像她这样,去过千里之外的江南的反而不多。
可这些日子下来,她闷在家中想了许多,却开始不满足于这样的日子。
她想要离京去四处走走,不必像先前那般急着一路赶赴江南,大可以走走停停,看看青山绿水、风土人情,也能够长一番见识。
平素里说起来,不总是闺阁中的那些小事,也不总是情情爱爱。
颜氏是个天生爱操心的性情,这些年过得顺遂无忧,循规蹈矩,自是放心不下心爱的小女儿独自离家。可傅璇却有所不同,她自幼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些年又随着丈夫在江南几年,见多识广,心也就更大些。
她看出傅瑶心中的偏向,沉吟许久,开口道:“我随你姐夫在江南数年,在那里也结识了不少官员,届时你带封亲笔信过去,有这层关系在,若真是有什么事也会给三分薄面的。再多带些丫鬟小厮随行,护着你……也未尝不可。”
傅瑶听得眼都亮了起来,又试探着问道:“那阿姐可不可以帮我去劝劝母亲?”
“我看你是早就想好了,就等着让我去劝母亲的吧?”傅璇点了点她,又摇头笑道,“母亲那里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说不通的,慢慢来吧,而且就算你真要过去,也得提前准备一番才稳妥。”
傅瑶乖巧地点了点头:“多谢阿姐,我明白。”
姊妹两人聊了许久,一直到午后方才各自回家去。
说来也巧,傅瑶刚下马车便见着了从琼林宴归来的傅珏,兄妹两人一同进了家门。
“说起来,母亲已经开始张罗着给你议亲了,”傅瑶提醒道,“二哥可有钟意的姑娘?若是有的话,我替你向母亲说一说。”
傅珏扶了扶额:“我一心念书,哪有什么钟意的姑娘?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你年纪也不小,母亲早就有这个心思了,只不过是怕扰了你的学业才一直没说。”傅瑶嘀咕道,“我倒也觉着不必着急,可兴许长辈大都如此吧。”
“的确,”傅珏掸了掸衣袖,偏过头来看向傅瑶,“岑兄早前就一直被家中催婚,他拿先考取功名为由给回了,眼下他在殿试之中拔得头筹,家中必然也是要张罗起来了。”
傅瑶并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岑灵均,对上那目光之后,却又觉着仿佛是话里有话。沉默片刻后,她轻快地笑道:“状元郎大出风头,如今满京城的官宦人家怕是都在留意了,爱慕他的闺秀应当也不少,倒是可以好好地选个合适的。”
傅珏脚步微顿:“瑶瑶,你可曾想过……”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可就算不说,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傅珏知道前两年岑家曾经提过亲,也知道岑灵均对自家妹妹的心思,发乎情止乎礼,岑灵均不会逾越,他也知情知趣只当不知,并没多提半句。
可傅瑶回家之后,要同谢迟和离,事情就不一样了。
傅瑶当初大病一场后,岑灵均主动问起傅瑶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傅珏也曾暗自想过,妹妹和离之后,想要再嫁的话,怕是寻不到比岑灵均更好的人了。
“二哥,慎言。”傅瑶猜出他的意思来,无奈道,“你是不是在琼林宴上喝多了酒?”
她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傅珏无奈地叹了口气:“成吧,你就当我是喝醉了说胡话。”
“你还是操心自己的亲事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就同母亲讲清楚,一辈子的事情呢。”傅瑶并不同他多说,留了这么一句后,便回自己院中去了。
傅瑶一直都知道,自家人很喜欢岑灵均。
她也觉着岑公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相处起来也很轻松,但却始终并不曾有过爱慕之情。
感情这种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普天之下那么多些人,可能她让一眼心动的兴许只有那么一个罢了,旁人再好,也不是她喜欢的。
傅瑶也知道,自家人很不喜欢谢迟,都觉着她和离了是脱离火坑,应当另寻个很好的夫婿共度一生。可她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哪怕如今,她也还是喜欢谢迟,也从未想过再嫁。
就算不说自己,对旁人也不公平,没有这样的道理。
傅瑶仍旧不喜出门,在家中看些山水游记,闲暇时逗着檐下的鹦鹉,耐性十足地教它说话。
当初她嫁去谢家的时候,并没有将这鹦鹉带过去,因为怕谢迟觉着吵,想要等到两人的感情彻底好起来再说这事,但一来二去直到她离开谢家,也没机会将鸟给带过去。
如今看来,倒是少了一番折腾。
可没两日,却得知了件大事。
平素里是没人同她说这些的,可这事实在是太严重了,朝堂为此争执不休,满京城都传开来,府中也有仆从议论——
镇守北境的裴老将军过世了。
傅瑶听丫鬟提起此事时,手中的茶碗没能拿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她却在丫鬟们的惊呼声中站起身来。
旁人兴许不知道,可她却很清楚裴将军对谢迟而言意味着什么。
除却朝云,谢家人都死在了当年那场冤案之中,谢迟被发配西境九死一生。裴将军于他有知遇之恩,是如师如父一般的存在,也是当世最后一个他真心认可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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