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横了他一眼,要甩开手,却又被谢迟给牵了回去:“别恼,不逗你了。”
春风拂面,送着清淡的花香,夹杂着亲昵的笑闹声。
回到家中后,傅瑶也开始张罗着重新养些花草,搜罗种子、从别处移栽。
只可惜她身子越来越重,有许多事情是做不了的,月份大了之后连蹲都蹲不下,只能在一旁指挥着,交给仆从或是谢迟动手。
几个月下来,宅子中添了许多花草,一片生机盎然,而傅瑶也到了临产期。
颜氏知道傅瑶有孕之后,曾经写了一封极长的信,事无巨细地叮嘱了一番,傅瑶自己记不住,便转手给了谢迟。谢迟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也提前问了大夫,又托芸娘找了此处靠谱的稳婆,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但真到胎动要生产时,谢迟脑海中却先是一片空白,将傅瑶抱到床榻上,不知所措地握着她的手,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我还是头一回,见着你这模样。”傅瑶开口道。
谢迟也没想过自己竟会这般失态,尤其是看着傅瑶那疼得要命的模样,便只剩了慌乱。
“放心吧,”傅瑶勉强露出个笑来,“她这么乖,一定不会折腾我的。”
谢迟察觉到她声音中的颤抖,将手攥得更紧了些,点了点头:“嗯。”
稳婆拿了银子之后便在这边时时候着,得了消息后,立时便过来指挥着银翘她们准备接生。
“您不要先出去吗?”稳婆看着床榻边的谢迟,迟疑道。
依着旧俗,接生时男人该避开的,说是见着这血不吉利。
谢迟听人提起过这事,但却并没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只是挪开些,仍旧未曾松开傅瑶的手,毫不犹豫道:“我在这里陪她。”
这些年来,谢迟打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仗,受过数不清的伤,军医处理伤口之时,他见着自己的血都没什么反应。可如今见着丫鬟们进进出出,原本清澈的水成了血色,却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倒像是回到了当年刚到西境,头一回上战场时。
傅瑶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稳婆的指挥吸气呼气,面色苍白如纸,汗水与泪水掺杂在一起,洇湿了鬓发,狼狈不堪。
谢迟从丫鬟手中接过浸湿的帕子来,替傅瑶擦着脸颊,薄唇紧紧地抿着。
他先前听人说过,生产不易,但也没想到会这般不易。
眼见着傅瑶如今这模样,他只觉着心如刀绞,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些迁怒那未出世的孩子,以及自己。
若早知要傅瑶吃这样的苦,他宁愿没有这个孩子。
傅瑶却并没那个心思胡思乱想,到后来已经疼得恍惚,及至听着稳婆高兴的祝贺以及孩子的啼哭之后,方才迟缓地回过神来。
她抬眼看向一旁的谢迟,发现他的目光牢牢地定在自己身上,甚至没去看稳婆抱着的孩子。
傅瑶的确从没见过这样的谢迟,她简直疑心自己是恍惚看错了,竟然从谢迟眼中看出些惊惧来。
“我,”傅瑶的嗓子有些哑,咳了声,轻轻地晃了晃他的手,“我没事呀。”
话音刚落,谢迟便俯下身来,将她抱在了怀中。
他初时像是有些失控,力气大了些,可随机就又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揽着傅瑶。
稳婆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些什么,谢迟恍若未闻,傅瑶偏过头在他耳垂上亲了下,含笑道:“恭喜你得偿所愿,是个女儿。”
对于是儿是女这件事,傅瑶是真不怎么在意,生个伶俐可爱的女儿很好,生个像谢迟的男孩也不错,倒是谢迟一直有所偏向。
然而如今听着这消息,他却并未见多高兴,直到傅瑶缓过劲儿来后,方才渐渐好起来。
“稳婆说,我这已经算是顺遂的了,”傅瑶喝着他喂的汤,慢悠悠地说道,“你不必担心,已经好很多了,说不准晚些时候就能下地走路。”
然而这却并没能安慰到谢迟。
若是这都算顺遂,那不顺遂,该是怎样的折磨?
谢迟是绝不会将自己方才的惊惧宣之于口的,傅瑶也没戳破,这种事情旁人说也没用,得慢慢缓过来才行。
乳母将孩子给抱了过来,连着襁褓递给了一旁的谢迟。
谢迟从未抱过这样小的孩子,更何况还是他与傅瑶的骨肉,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这才算是清楚地见着了期盼许久的女儿。
“唔,”傅瑶略微松了口气,“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刚生下来的孩子大都不怎么好看,相较而言,眼前这个襁褓中安睡的小姑娘,可以说是清秀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生的,所以怎么看怎么顺眼。
小姑娘睡得安稳,谢迟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一直被压抑着的喜悦情绪终于涌了上来,低声笑道:“瑶瑶,这是我们的女儿。”
“是啊,”傅瑶倚在谢迟肩上,畅想道,“她会慢慢长大,蹒跚学步,也会管你我叫爹娘。咱们可以带着她游山玩水,教她学问道理……”
多好。
谢迟含笑听着,又问道:“想好给她起什么名字了吗?”
为着名字的问题,两人先前商议过好些次,因着不知究竟是男是女,所以起了好些个备用,时常是偶然想起便要记下来。
有偏文雅的、有寓意好的,讲究得很,到最后满满一页纸,反倒挑不出最满意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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