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秋听着这话,倒是有些恍然——说到底是感情投注。
白若兰对裴苒一腔真情,再怎么说错爱了不爱了,但心里总还有感情在的,甚至之前爱得越深,这会怨念越重,所以才会在意裴苒在前面又带了小戏子回来,故而才会气不平去前院。
“让玛瑙带几个人去前院叫她——给她个台阶下。”薄秋摇了摇头,忍不住想叹气。
.
前院书房中,裴苒在桌前画画——画的是面前穿着男子衣裳的娇俏小娘子,过于肥大的衣裳松垮垮地搭在小娘子身上,头上乌压压的头发挽成髻儿,还斜插着一只珠钗,别是一番风情。
这小娘子跟着裴苒回家也有数日,她原本是戏子,以为这辈子也就是在戏班子里面混了,谁知道运气好被大官人买下来,还转手送给了另一个大官,还被带回了家里面,她简直觉得自己此生圆满,都幻想到自己将来见过了正房太太,再生个一男半女的,就站定了地位,不用担心再被转手卖出去了。
一人作画,一人胡思乱想,书房里面倒是安静得很。
忽然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阻拦的声音,中间夹杂着一个女人尖锐的唾骂,书房中两人都是一惊。
裴苒眉头拧起来,放下了笔,往外看去——还没来得急分辨说话的都是谁,书房的门就哐的一声被退开了,竟然是挺着肚子的白若兰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白若兰进到了书房里面,目光一扫,便见着了那小娘子,一伸手就拽着那小娘子的头发给拖了过来。
小娘子看着白若兰的肚子就不敢太挣扎,也怕闹出什么事情来,只苦苦去抢自己的头发,又一叠声儿地喊姐姐求饶。
“老爷倒是逍遥,在这儿和这么个小玩意吟诗作画。”白若兰中气十足地冷笑了一声。
裴苒眉头紧皱,他扫了一眼白若兰的肚子,面上拂过了一丝不忍但又很快敛去,他上前一步把那小娘子从白若兰手里解救出来,口中道:“白氏,这不是你应当过来的地方,我向来对你宽和,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
“蹬鼻子上脸?”白若兰嗤笑了一声,只看得那小娘子躲在了裴苒身后嘤嘤哭泣,“你哄我自赎自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那时候说的是什么?说你此生挚爱我一人,现在这小玩意是什么?难不成是你一生过完了,又来了一生?”
“荒谬!”裴苒气得瞪大了眼睛,“休要胡言乱语!当初的事情休要再提!”
“不提?我偏偏要提!”白若兰被压制许久的怒火在此刻爆发了,“你用了那么多女人的银钱,还不许人说?你满口胡说八道胡言乱语,惯会骗人,现在是不是又骗了这个一无所知的小娘,是不是又骗她等她进门就让她生个一男半女,再让太太下堂,让她做正妻?”
第19章 世界一
裴苒并不擅长和女人争吵。
或者说,他平常也遇不上和女人争吵的机会。
于是他只皱着眉头向外头道:“去把太太请来,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白若兰扶着腰嗤笑道:“规矩?若事事都有规矩,我是怎么进门的?老爷真是好笑,遇着事情了便要去叫太太过来,需要送礼了就要请太太商量了,可谓就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太太活该就像个下人一样受老爷你的差遣?老爷吃喝银钱哪里来?家里这么几百号人谁来打理?规矩谁来定?口口声声说规矩,真是好笑得很!”
“你!”裴苒气得咬牙,又顾及到了身后的小娘,也不太好发作,只用手指着白若兰,好半晌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怎么?”白若兰假笑了一声,语气拿捏起来,变得甜腻软绵,“倒是妾身不懂规矩,老爷您在这儿狎昵小戏子,妾身怎么应该来打扰呢?妾身罪该万死才是呢!求老爷不要责罚妾身,妾身只是深深爱着老爷啊,一看到老爷就要抛弃妾身,妾身惶恐不可终日,这才贸贸然往前院来了嘤!”
裴苒简直气笑了,他指着白若兰道:“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此话不假,这等颠倒是非的嘴脸我是见识到了,也不必多说,明儿我就叫人卖了你出去!叫你回澄江楼去!”
白若兰听着这话,面上露出了几分苦涩但又很快收了起来,她只道:“妾身倒是不怕回澄江楼去,妾身孤零零一人,从哪里来能回哪里去,只是可惜了妾身这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要做有娘生没爹养的可怜人,亲爹头上不知要戴多少顶绿帽子,走出去都抬不起头来。”
裴苒听着这话,目光暗了暗,在白若兰的肚子上逡巡了片刻,正想说话时候,却听见了外面孙来在说话。
“玛瑙姑娘来了,是太太有什么吩咐吗?”孙来客客气气地问道。
接着是玛瑙淡淡的回答:“是听说白姨娘没规矩跑到前头来了,太太差我来看看,若是真的跑前头来了,就赶紧让白姨娘回去。”
书房里面的裴苒听着这话,便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门口,果然便见着玛瑙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正在院子门口站着。
见到裴苒,玛瑙规矩地行了礼,接着垂手站在一旁,并不多话。
白若兰也听见外头的动静,心知玛瑙就是薄秋派来给她台阶下的,于是便扶着肚子往外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又盯着那瑟缩在一旁的小娘子看了几眼,最后留下了一声冷笑。
玛瑙见着白若兰出来,便笑了笑,道:“姨娘,快跟我回去吧!老爷在前头有正事呢,有什么事情,晚一些回东院好好说便是了。”一面说着,她便向身后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上前去搀扶住了白若兰,省得这会有什么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