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视线微落,看着陆衡展开的指,哑声再道:“同陈简没有关系,这是我……”
“我并没有猜错。”陆衡打断她,苦涩痛苦地说,“你突然对我好,确实是在同我告别,你打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走,不会同我回京,陈简是个意外,他要你走,你答应了,但你要走,并不需要他的帮忙,而他还是利用了你,你没有拆穿他,是不想我同他生隙。”
窈窈的呼吸越发地困难,她无声地发颤,他……发现了。
陆衡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肯定而痛苦的:“拿到中济残族宝藏后,你便能走了。”
窈窈的眼泪悄声落下,砸在她的裙子上,无声地浸没。
“你一直都准备走,却一直没有离开,因为所有人都觉你亏欠我,三公主劝你爱我,劝你让我欢喜,你不忍,你犹豫,你忍着我的无礼和强横,你想了一个月,最后决定,回到京城前,安慰我,给我温柔,算是好好的道别。”
不是这样的,但这句话窈窈说不出口。
她想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别人的劝说,更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她只是喜欢他,她只是忍不住,只是舍不得。
“因为三年前,你死在皇祖母面前,所以你不会允许自己回京,不管出于何,你都不会允许自己再回来。”
窈窈承认,她不允许自己回京,是因为害怕。
死而复生这种事,便是在现世也是离奇荒谬的,更何况是在大周,她不敢想他知道这些后,到底会把她看做什么,旁人她不在意,可她不想他会将她当做旁的。
她怕他知道另一个真相,怕他知道她欺骗他的远不止栖梧行宫之事。
“我早该明白,江州那颗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可是你同我一样是人,普普通通的人,你甚至连武功都不会,我欺负你,你都打不了我,可你又是最不普通的人。”
“痴傻十四年的姑娘,突然变得聪慧,还有一手常人根本及不了的好厨艺,这本就离奇。在江州时,你说话也不像现在,总说些我与你那两个随从都听不懂的话,你的性子也不像侯府小姐。”
窈窈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偷偷擦了泪,他早就觉得她有问题,他到底是不一样的,他又不笨,她露出那么多马脚,他怎能不怀疑,方才太皇太后说出真相,她看到他眼里有许多她都形容不出的东西。
可,他眼里没有害怕。
“你说你有非嫁不可的人,我看你当时的模样定是会嫁给那个人,你因郑氏陆晟被迫嫁给我,却没有半分难受,你只是有点怕我,但你在王府里并没有不开心,可你并不是愿意被人随意安排的人。”
“你知道陆徖对我的恶意,知道域疆冰草有问题,可你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陆徖,陆徖城府极深,朝中口碑一向是好的,也没有与我明面交恶,你的父兄远离朝政,根本不知其中,你不可能在不认识陆徖的情况下知道陆徖心中的计谋。”
“陈简带三公主第一回来王府时,你私下求三公主护我一月,五月初到六月初,这恰是我准备除陆晟郑氏的日子。”
“只有陆彻,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因为他没有告诉你,可知道后,你没有害怕过,甚至还很欢喜,我起初以为你对他有意,后来才知并不是,我当时就该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可我当时怎么也不会那般想。”
“牡丹宴遇险,你难受,我安慰你,你哭得更厉害,我以为你是害怕,如今却是明白了,你并不怕死,你是怕死不了,你当时知晓陆彻身份后之所以欢喜,是你以为他会杀你,现在回想,牡丹宴之后,你一直都想着出去,就是想给人杀你的机会。”
“为何会有人千方百计想死?”
“我只能想到,或许死对你来说,并不是结束。这种想法太过荒谬,我不敢这么去想,或者说,我不愿这么去想,如果是真的,我们之间便存在着更难跨越过去的东西,可现在,我必须承认,这是最有可能的。”
窈窈唇瓣颤动,他什么都猜到了,甚至连死对她来说不是结束,这种远超于他们认知的事都猜到了。
“我其实知道,坤怡宫时,你并不想接受我,可我不想承认,我安慰自己,我骗自己,我跟自己说,不是,你是爱我的,你只是一时吓坏了。”
“我以为你是爱我的,也一直骗自己,你是爱我的。其实,你并不是爱我,你只是可怜我,是我自己一直要骗自己,是我一直不愿看到真相。”
“那封信有些不是真的,但你可怜我同情我,认为我命不久矣,所以照顾我,对我好,这是真的。所有人都误以为你爱我,就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过。”
“而你不愿让我知道你中了七日葵莲,是因为我在坤怡宫说的那些话,所以你心里……所以那封信……”
陆衡并没有办法将所有的话说出,他终于放弃去握根本握不住的月光,他自嘲而苦涩的笑,慢慢看向了窈窈,从怀中取出窈窈的项链:“拿到中济宝藏后,这条项链的宝石便变作了红色,世间千奇,何事不能有。你常看着这条项链发呆,你说是你自己的东西,可你没有告诉我,这是突然出现的东西,你能不能离开,应当同这条项链有很大的关系。”
最后一句话,他并不是全然地肯定,他又笑一下,越发苦涩地道:“你从来都不需要我,更不需要我的身份和东西,这一切我早该想明白,我却一直不愿意想明白,我说你蠢笨,其实是我蠢笨,是我要自己蠢笨却不承认,反说你蠢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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